2005 年 5 月 陕西师范大学学报 ( 哲学社会科学版) May.

,2005
第 34 卷 第 3 期 Journal of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 ( Philosop hy and Social Sciences Edition) Vol. 34 No. 3

■周秦汉唐文化研究

从夫妻合葬习俗看唐代丧葬礼俗
文化中的性别等级差异
段塔丽
( 陕西师范大学 政治经济学院 , 陕西 西安 710062)

摘 　要 :“夫妻合葬”
是唐代社会一种广为流行的丧葬习俗 。
“夫妻合葬”习俗所蕴藏的性别文化内涵在于“妻
从夫葬”,这是封建伦理道德观念在丧葬礼俗文化中的反映 。在唐代“夫妻合葬”习俗中 “妻从夫葬”
, 居主导地位 ,
但“夫从妻葬”的合葬形式亦不乏其例 。究其原因 ,与唐代社会开放 、
唐人礼法观念较松弛以及女性地位较高有密
切关系 。
关键词 : 唐代丧葬 ; 夫妻合葬 ; 丧葬礼俗 ; 性别等级
中图分类号 : K242 　文献标识码 : A 　文章编号 : 1672 - 4283 ( 2005) 03 - 0095 - 07
收稿日期 : 2004 - 08 - 12
作者简介 : 段塔丽 ( 1962 —) ,女 ,河南平舆人 ,陕西师范大学政治经济学院副教授 、
历史学博士 。

　　“夫妻合葬”, 是指夫妻双方死后尸体被葬于同 游的裴李岗文化 、仰韶文化和大汶口文化遗址 ,都曾

一墓地或同一棺椁的丧葬仪式 。作为中国古代丧葬 出土过合葬墓 。当时的合葬墓不仅数量众多而且形
礼俗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 “夫妻合葬”
, 习俗有着数 式多样 。有所谓同性双人合葬 、同性多人合葬 、
异性
[1 ]
千年的历史文化积淀 。以往对中国古代“夫妻合葬” 多人合葬 、异性双人合葬等数种 。夫妻合葬是当
的研究 ,主要是从文物考古的角度 , 探求这一时期 时众多合葬墓中的一种 。但是 , 较之史前就已形成
“夫妻合葬” 墓葬形制的特点 、
葬具的变化 、
随葬品的 的“合葬”习俗 “夫妻合葬”
, 则是出现较晚的一种丧
种类 ,以及出土墓志的文字考释等方面 。至于从习 葬习俗 。考古资料与民族学资料都表明 , 夫妻合葬
俗文化和性别研究的视角 , 探讨夫妻合葬习俗中性 只有在社会上普遍实行了一夫一妻制 ( 专偶婚制) 之
别等级的差异 ,相关研究尚不多见 。作为一种尝试 , 后 ,才有可能在丧葬礼俗中出现 。反之 ,在盛行对偶
本文拟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 , 着力对散见于唐 婚制的母系氏族社会 , 婚姻关系不稳定 , 人们“只知
代墓志 、
正史 、
文集及笔记小说等有关夫妻合葬的文 其母 ,不知其父”, 自然不会有夫妻合葬习俗的出
献资料做进一步的实证分析 , 借以探讨这一时期夫 现 [ 2 ] ( P224) 。由此可见 , 夫妻合葬当是在社会生产力
妻合葬礼俗中所反映的性别等级地位差异问题 。 有较大发展 ,私有制产生 ,特别是一夫一妻制家庭出
现以后才逐渐兴起的 , 其时代大约相当于父系氏族
一、
“夫妻合葬”
的由来及其文化内涵 社会的中晚期 [ 3 ] 。
“合葬”是我国古代丧葬礼俗中的一种古老的葬 作为一种古老的葬俗 “夫妻合葬”
, 墓的形制随
制。
“合葬”
的历史 , 最早可以追溯到远古母系和父 时代变迁而发生着变化 。据有关学者研究 , 商周时
系氏族公社时期 。考古资料显示 , 位于今黄河中下 代至西汉前期 ,夫妻“同坟异穴”
式的合葬较为流行 。

95
自西汉中期以后 , 埋葬风气为之一变 , 除帝王 、
皇后
陵为“同茔异坟”( 指同一茔兆夫妻各起坟垅 ) 外 , 社
会上普遍流行夫妻“同穴合葬”( 指夫妻两者死后被
葬于同一墓室之内) ,自此以后“遂成为定制 ,再未更
改” [3 ]
。唐代诗人白居易曾有“生为同室亲 ,死为同穴
[4 ]《白居易集》
( 卷《
1 赠内》)
尘” 。以及“义重莫如妻 , 誓将死同
[ 4 ] 《白居易集》
( 卷21《和微之听妻弹别鹤操因为解释其义依韵加四句》
)
穴”
的诗句 ,反映出这一时期人们对夫妻“同穴而葬”( 合
葬) 观念的普遍认同 。
唐代立国之后 ,社会风习因袭前朝 “夫妻合葬”
, 葬在夫家墓地 ,或单独与夫合葬 ,都可视为已婚妇女
被视为一种合乎礼法的丧葬形式 。当时社会各阶层
上自帝王后妃 ,下至庶民百姓无不遵行这种丧葬礼
俗 。在唐代 ,将已故的父母合葬 ,可以说是孝子对父
母尽“孝”的最好体现 。在唐代文献记载中 , 人们常
常会发现 ,为了将辞世的父母 ( 夫妻) 合葬在一起 ,无
论夫妻亡殁的时间相隔多少年 , 子孙后代都要将其
合葬 。有时 , 因种种原因 , 夫妻死在异处 , 甚至相距
千里或万里 ,子女都要想方设法将父母“同穴” 而葬 。
如《旧唐书・列女传》中就记载 : 唐文宗大中五年 , 兖
州人郑神佐戍庆州 , 时党项叛乱 , 神佐战死 。其女
“乃剪发坏 [ 毁 ] 形 , 自往庆州护父丧还 , 至瑕丘县进
贤乡马青村 , 与母合葬 。 ”当时 , 还有徐州孝女王和
子 ,其父兄为防秋卒 , 戍泾州 。宪宗元和中 , 吐蕃寇
边 ,父兄战死 。时母已亡 ,家中无男 。和子听说父兄
殁于边上 ,于是“独往泾州 ,行丐取父兄之丧 ,归徐营
葬”等 。从中可见唐代“夫妻合葬”观念深入人心 ,
“夫妻合葬” 习俗广为流行 。
作为中国传统礼俗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 “夫妻,
合葬”蕴涵着深刻的习俗文化内涵 。
首先 ,从“合葬”
一词的词义来看 “合葬”
, 原为人
死之后将二人或多人遗体聚合 、 埋藏在一起之意 。
但在进入阶级社会之后 “合葬”
, 一词便被赋予了阶
级性与等级性 ,显示出前所未有的尊卑 、 贵贱与主从
关系的内容 。在古代文献中 “
, 合葬”有时也作“礻付
葬”“
、附葬”或“从葬”“
、归葬”
讲 ,从这些名称中不难
看出其“从属”“、归附”
或“依附”之意 。
其次 ,从夫妻合葬的起源来看 ,它产生于以男性
为中心的父系氏族社会时期 , 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
男性对女性的支配观念 。20 世纪 50 年代末至 70
年代中期 ,我国考古工作者先后在甘肃省境内发掘
并清理出相当于父系氏族社会中晚期的齐家文化墓
葬 400 多座 ,其中 ,多数为成年男女的合葬墓 。墓中
男子多呈仰身直肢 , 而女子则多面向男子 , 侧卧屈
肢 [ 5 ] ( P141) ,生动地反映出这些合葬墓的主体是男
96
性 ,女性则居于从属地位 。
再则 ,从习俗文化的层面上来看 “夫妻合葬”
, 并
非简单意义上的将夫妻两具尸体葬于同一棺椁之
意 ,从封建社会礼俗文化的内涵来说 , 它特指“妇从
其夫葬” 之意 [ 6 ] ( P210) 。其丧葬形式类似于子孙死后
从其父祖而葬的“礻付 葬”, 唐代墓志文献中所称的
“合葬于某地”“ 、礻付葬某茔”、 “合礻付旧茔”, 或“礻付某
府君之侧” 等等 ,均表示已婚妇女死后“从其夫葬” 的
文化内涵 。就唐代社会而言 , 依习俗规定 , 妻死 , 或
以夫家为其终身归宿的表现 [ 7 ] 。
从上面的论述中不难看出 , 夫妻合葬习俗由来
已久 ,从它开始出现 ,就表现出夫妻两者等级地位上
的差异 。进入阶级社会以后 , 特别是随着封建宗法
家族社会的建立 “夫妻合葬”
, 更是渗透了封建宗法
伦理道德观念 ,使得已婚妇女死后从其夫而葬的礼
俗规定 ,在中国古代社会中得以普遍遵行 。
二 、唐代“夫妻合葬”
习俗中
所反映的性别等级差异
　　唐代 ,夫妻“同穴” 而葬 ( 合葬) 极为流行 ,从丧葬
形式来看 ,夫妻“同穴” 而葬 ,较之夫妻“同茔异坟” 或
“同坟异穴” 而葬来说 ,无疑更具人性化 ,更顾及夫妻
生前的情感与夫妻地位的平等 , 因而也就更容易为
社会上各阶层人们所接受 。这恐怕是西汉中期以
后 ,历魏晋南北朝迄隋唐 ,夫妻“同穴而葬”
习俗普遍
流行的主要原因之一 。但作者认为这只是问题的一
个方面 ,从社会性别分析的视角切入 ,夫妻合葬丧礼
形式中所隐含的夫妻两者性别等级上的差异 , 往往
被“同穴”
两字所掩盖 , 较之前两种夫妻合葬形式中
所表现出来的性别等级差异 ,可以说更具隐秘性 ,更
不易被人们所觉察 。然而 , 当我们对唐代有关夫妻
合葬资料进行一番认真分析和比较之后 , 就不难发
现其中所隐含的夫妻两者性别上所存在的等级地位
差异 。唐代夫妻合葬习俗中所反映的性别等级差
异 ,归纳起来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:
11 妻先亡已葬 ,合葬时则取妻旧丧迁葬于夫之
新茔 ( 墓) 中 —
——“妻从夫葬”
式之一
这一类“夫妻合葬”仪式 , 从内容到形式都明显
地表现出“以卑就尊”“ 、夫主妻从” 的性别等级差异 。
为便于与下文第二类“妻从夫葬”加以区别 , 姑将其
列为“妻从夫葬” 类型之一 。
《唐代墓志汇编》咸亨 054《 □唐故 □君墓志铭
并序》云“
: 君讳 □,字德 ,太原人也 , ……以咸亨三年
三月十六日卒于私第 。夫人弘农杨氏 , ……乾封元
年十一月十八日终于私第 。今以咸亨三年 ……合葬
于北邙山 , 礼也 。”按 : 咸亨三年即公元 672 年 , 去其
妻乾封元年 ( 669) 之丧 , 已有 3 年 , 此条记载反映的
是妻先夫而亡 ,葬后 3 年 ,将妻旧丧迁葬后与夫之新
丧合葬 。
《唐代墓志汇编》显庆 126《梁太子洗马秘书丞
仁化侯隋博州深泽县令苏公夫人袁氏墓志铭并序》
中载 “
: 夫人讳客仁 , 字令姿 , 陈郡阳夏人也 。 ……
[ 夫君 ] 仁化侯享年不永 ,中途夭折 , ……[ 夫人 ] 显庆
四年七月 ……薨 ,显庆五年二月 ……迁礻付于仁 □侯
之旧茔 。 ” 尚未选定等客观原因所致 。由此可见 , 夫妻死后虽
《唐代墓志汇编》开元 193《唐故左武威中郎将
军石府君墓志铭并序》 中亦载 : 墓主石府君于开元十
一年十一月“遘疾 , 终于私第”。夫人孙氏 “先公数
, 21 夫先亡已葬 , 至妻亡时 , 则将妻之新丧礻付
稔而亡”。墓主丧事遂由其家人于第二年四月安葬
在“长安龙首原”。铭文中特意交待“夫人礻付焉 , 礼
也。”此条记载是说石府君夫人孙氏虽在丈夫去世的
前几年就已亡故 ,但当后人在安葬石府君时 ,仍以其
妻旧丧迁葬至亡夫葬地长安龙首原进行合葬 。类似
的记载还见于唐韩愈《清边郡王杨燕奇碑文》 中的记
载“
: 公讳燕奇 ,字燕奇 ,弘农华阴人 ……[ 德宗 ] 贞元
十四年五月某日终于家”, 夫人李氏“先公而殁”, 同
年十月 ,其子“葬公于开封县鲁陵岗 , 陇西郡夫人李
”[ 8 ] 《全唐文》
氏礻付 焉 。 ( 卷562)
从中可见夫人李氏“礻付 葬
( 从夫葬) ” 的痕迹是很明显的 。
在唐代丧礼中 , 为便于安排夫妻两人身后合葬
事宜 ,多数情况下 ,妻先亡 ,往往采取“权窆”“ 、权殡”
或“权厝”的办法 , 即“停柩待葬”, 或“临时葬于某
处”,以便将来夫亡时 ,将亡妻旧丧迁葬后与夫合葬 。
如《唐代墓志汇编》开元 339《大唐故朝议郎薛王府
兵曹参军上柱国太原王府君墓志铭并序》 中写到 : 墓
主王府君“以开元十九年十一月 ……终于洛阳修义 氵产川乡上传村观堂里”, 此处的“安厝”, 即将亡母
里之私第 , ……夫人陇西李氏 , ……先公而亡”, 其 “迁柩归葬”, 准备择“吉日”合葬于亡父旧茔 。又
后 ,夫妻两人的丧事由子女于开元二十年二月“合葬
于河南北邙山”。显然 ,其妻李氏亡故时 ,被“权窆于
某处”,待其夫亡时 , 则将亡妻迁葬后与夫合葬 。关
于妻先亡而“权窆于某处”,或“权厝某处” 的记载 ,在
唐代墓志中是较为普遍的现象 。
《唐代墓志汇编》开元 158《大唐故滕王府记室
参军田府君墓志铭并序》云 : 墓主田府君夫人张氏 ,
“早殒 ,权殡于先茔”。其后 , 以开元十一年正月“迁
礻付于洛都北邙之东原”, 与亡夫合葬 。铭文中所提
到的“先茔”,根据上下文可知是张氏本家父母的墓
地 。同书贞元 138《大唐故试武卫率府曹参军清河
张府君夫人琅　王氏合礻付墓志铭并序》也载 : 墓主
张府君以德宗贞元十九年“时染风疾 , ……奄终于襄
阳县殖业乡崇教里之私第”,因“时月未便”,而“权厝
在堂”。夫人王氏则不幸以德宗贞元五年七月“先公
而殁”, 遂“从权 ( 窆 ) 也”。后来 , 其子“　兆 ( 即卜
墓) ”,得“吉” 后 ,于贞元二十一年二月 “启发合礻
, 付,
归葬于襄阳县东津乡荣村白沙里”。此条记载是说 ,
妻王氏早丧 , 为了等待将来与亡夫合葬 , 依照习俗
“权 ( 窆) ”某处 。10 多年后 , 当其夫亡故时 , 之所以
被“权厝在堂”,主要是因“时月未便”,以及墓地位置
同样被“权窆某处”, 但性质上却存在着性别等级上
的差异 。
( 附) 葬于夫之旧茔中 —
——“妻从夫葬”
式之二
这一类夫妻合葬 , 内容与形式上虽与前一种有
所不同 ,但其性质仍属于“以卑就尊”“
、妻从夫葬”
的
形式 。
《唐代墓志汇编》咸亨 057《大唐故朝散大夫尹
君墓志铭并序》 云“君违达 , 字博通 , 瀛州乐寿人也 。
……贞观二十二年二月二日 ,终于私第”,同年被“殡
于清风乡之北原”。夫人孙氏 , 以高宗咸亨三年“终
于时邕里第 , ……即以其年六月 , 合葬于旧茔”。此
言墓主于贞观二十二年 ( 648) 二月去世 ,同年被葬于
[ 洛阳 ] 清风乡北原 。咸亨三年 ( 672) ,即丈夫尹君去
世 26 年后 ,妻孙氏亡故 。后人依照习俗将孙氏遗体
合葬于亡夫墓内 。同书长庆 020《大唐故陇西君卑
失氏夫人神道墓志铭》亦载 : 墓主夫君“薨于 [ 宪宗 ]
元和十二年 ( 817) 季冬之月”, 六年后 , 即“[ 穆宗 ] 长
庆二年 ( 823) 十二月”, 夫人又“奄锺期祸”, 至“长庆
三年 ( 824 ) 四月十三日”, 其子将母“安厝于万年县
《太平广记》 卷 375“刘凯”条也载 “
: 唐贞观二年 , 陈
留县尉刘全素 , 家于宋州 , 父凯 , 曾任卫县令 , 卒于
官 ,葬于郊三十余年”。其后 ,母卒 ,全素于是“护 [ 亡
母 ] 丧归卫”,准备与亡父合葬 。
此外 《唐代墓志汇编》
, 天宝 212《故彭城刘府君
夫人墓志铭并序》亦云 : 墓主丈夫刘府君先夫人而
殁 ,而夫人也在数月之后 “终于正俗里之私第”
, ,家
人依照礼俗 ,将亡母“迁厝于洛阳县平阴乡北原刘府
君旧茔之左 [ 侧 ] ”。这里的“迁厝 ……旧茔”,意即将
刘府君夫人新丧迁至刘府君旧茔合葬 。
97
 除以上所列举之外 , 还有一种情况 , 即夫妻亡
后 ,均需归葬于夫家祖茔合葬 。此种类型的夫妻合
葬 ,在唐代民间习惯上称之为“归葬某旧茔”、 “归先
茔之域”、 或“礻付葬考旧茔”等 。如《唐代墓志汇编》
开元 247《唐故大理寺评事梁郡乔公墓志铭并序》言
墓主乔某 ,以武则天证圣元年六月“寝疾 , 终于唐州
方城县之别业”。夫人广平司空氏“早世”,即以开元
十五年六月“合葬洛阳北邙山旧茔”。根据上下文 ,
此处的夫妻合葬地 , 显然是指墓主乔公祖茔 。又盛
唐诗人王维《大唐吴兴郡别驾前荆州大都督长史山
南东道采访使京兆尹韩公 ( 朝宗) 墓志铭》 也载 : 墓主
韩公 “父讳思复
, , 御史大夫 , 进封长山县伯 。 ……
[ 公 ] 天宝九载六月 ……寝疾薨于官舍 。 ……夫人河
东柳氏 , ……以开元五年六月五日 ,先公而卒 。至是
以天宝十载十月 ……合礻付陪于蓝田白鹿原长山公
”[ 8 ] 《全唐文》
先茔 , 礼也 。 ( 卷327)
文中的“合礻付陪于 ……
长山公先茔”,显然是指韩氏夫妇一同归葬于本家祖
茔。
这种夫妇死后合葬于夫家先茔的情况 , 在唐代
是相当普遍的现象 , 以致于在唐后期出嫁公主身上
也不乏其例 。如 1953 年陕西咸阳张湾出土的《大唐
故郯国大长公主墓志铭并序》 中说到 : 肃宗女郯国公
主以“贞元二年十月七日 ,寝疾薨于宣阳里私第”,次
年八月 ,与其夫驸马都尉张清“合礻付于咸阳旧莹”。
另据同时出土的《唐故银青光禄大夫太仆卿上柱国
张府君 ( 去逸) 墓志铭并序》可知 : 墓主张去逸 ( 张清
父) ,以天宝七年八月“终于长乐县颁政里之私第”,
以同年九月“迁窆 ( 葬) 于咸阳县之北原义陵乡”[ 9 ] ,
由此可知 ,公主夫妇死后合葬的“咸阳旧茔”,即张氏
家族的先茔 。
31 丈夫生前曾再婚多娶者 , 当其亡故后 , 诸夫
人均需迁礻付于亡夫之茔中 — —
—“妻从夫葬”式之三
众所周知 ,封建时代 ,再婚是男子的特权 。在唐
代文献中 , 我们不难看到男子再娶或多娶的记载 。
这种情况反映到夫妻合葬习俗中 , 便是丈夫生前曾
二娶或三娶者 , 当其亡故后 , 诸夫人均需迁礻付于亡
夫之茔中 。如《唐代墓志汇编》开元 372《唐故左领
军卫翊尉高府君墓志铭并叙》载 : 墓主高府君死后 ,
二夫人即前夫人扶风马氏与继室天水蹇氏 , 相继去
世 。其子以开元二十一年五月 , 将二夫人“归礻付于
历城县东荣山西原 ,侍先茔也”。从铭文的上下文来
看 ,此处的“先茔”即高府君之墓 。又铭文末尾说 :
“虽合葬非古 ,而吾从于周 。
”此句典出儒家经典《礼
记・ 檀弓上》“
: 舜葬于苍梧之野 , 盖二妃未之从也 。
98
季武子曰 ‘
: 周公盖礻付 。
’”郑玄注曰 “
: 礻付谓合葬 , 合
葬自周公以来 。”意思是说墓主先后二娶之夫人 , 均
侍从高府君而合葬 。类似例子还见于中唐诗人白居
易所撰写的《故滁州刺史赠刑部尚书荥阳郑公墓志
铭并序》“ : 公自捐馆舍 ( 去世) ,殆逾三纪 ,家国多故 ,
未可反 ( 返) 葬 ,至元和二年月日 ,始迁兆 ( 墓) 于郑州
新郑县某原 , 礻付先秘书 ( 即墓主之父 ) 茔 , 二夫人从
(礻付葬) 焉 。”[ 8 ] 《全唐文》
( 卷679)
有时 , 妻亡后未与丈夫合
葬 ,乃是因为丈夫临终遗言 ,夫人“不须礻付葬”所致 。
如唐韩愈《河东节度观察使荥阳郑公 ( 儋) 神道碑文》
中载 : 荥阳郑公儋 , 德宗贞元十七年八月薨 , 同年十
月 “葬荥阳索上”
, 。郑儋生前曾娶过两位夫人 : 初娶
范阳卢氏女 ,后娶赵郡李氏 , 到这时“遗命二夫人各
别为墓 ,不合葬 。”[ 8 ] 《全唐文》
( 卷562)
从中可见男性墓主
对夫妻合葬事宜的支配权 。有必要一提的是 , 尽管
唐代是一个开放性社会 , 妇女离婚改嫁与再嫁现象
相当普遍 ,特别是贵为帝女的唐公主 ,一生再嫁或三
嫁者 ,不在少数 。但在唐代各类文献中 ,我们却找不
出一例女性墓主与二位丈夫合葬的记载 。此种情况
即使贵为公主的皇家女性也依然如此 。 《新唐书・ 诸
帝公主传》 中记载了这样一件有趣的事 : 中宗女定安
公主 ,初嫁王同皎 ,同皎后来得罪 ,又嫁韦濯 ,濯坐韦
皇后事被诛 ,更嫁崔铣 。后来公主去世 ,王同皎的儿
子奏请公主与父合葬 。有司不许 , 认为公主只能与
最后的丈夫崔铣合葬 。崔铣将此事禀告了皇上 , 这
位 当 朝 皇 帝 竟 下 诏 批 准 了 有 司 的 奏
请 [ 10 ] 《新唐书》
( 卷191《王同皎传》
)
。这虽然只是一个特例 ,
但却极具代表性 。它表明在唐代这样一个相对开放
的封建社会 ,尽管法律上不禁女性离婚改嫁或再嫁 ,
但在丧葬礼俗中 ,特别是夫妻合葬墓中 ,却不允许女
性在墓室中同男性一样拥有对配偶的支配权 。在此
方面 ,男女两性等级地位差异之明显 ,已昭然若揭 。
41 妻先亡已葬 ,至夫新丧时则迁葬与妻旧丧合
葬———“夫从妻葬”式
这一类形式上与第一类有相同之处 , 但其性质
却发生了根本变化 。即夫妻合葬墓中的主体是以女
性 ( 妻) 为主 ,男性 ( 丈夫 ) 则成为从属者 。较之上文
中“妻从夫葬” 丧葬形式 , 夫妻两者在合葬墓中的尊
卑关系似乎完全颠倒 。
《唐代墓志汇编》垂拱 015《大唐故洛　府旅帅
上柱国韩君墓志铭并序》 云:
君讳郎 ,字德信 , 洛州河南县人 , ……以垂
拱元年 ( 685) 十一月 …遇疾弥留 ,终于私第 。夫
人程氏 ,去 [ 高宗 ] 永淳元年 ( 682 ) 七月十二日
 亡 ,即以其年 ( 682) 七月廿七日葬于邙山河阴乡
之界 。今以垂拱元年 ( 685 ) 十二月一日礻付葬于
夫人之旧兆 ,礼也 。
按文中的“礻付葬于夫人之旧兆”,意即“夫从妻”
而葬 。同书天授 039《大唐襄阳郡张君墓志铭并序》
也载 :
府君讳玄弼 , 范阳方城人 。以 [ 高宗 ] 龙朔
元年 ( 661 ) 五月十九日终于洛阳 ……夫人吴兴
丘氏 ,以 [ 武则天 ] 永昌三年 ( 690 ) 九月终于私
第 。 ……[ 子 ] 奉夫人遗诲 , 使改卜新茔 。府君
先窆南山 , 今移与夫人合葬于安养县西厢城里
之平原 。
意思是说 ,墓主张府君先于夫人而亡 ,被葬于南
山 。夫人丘氏死后 ,并未从夫合葬于南山 ,而是遗令
儿子“改卜新茔”。儿子遵母命 , 将亡父之丧迁入母
亲新茔合葬 。如果说上述情况见于武则天统治时
期 ,当是当时礼法观念较松弛 、女性地位较高的一种
反映而不足为怪的话 ,那么 ,在女皇统治以外的其他
时期仍有类似情况出现 , 则说明有唐一代“夫从妻”
合葬 ,就绝非个别现象了 。如《唐代墓志汇编》永隆
007《大唐故沧州景城县令萧公 ( 瑶 ) 及夫人杜氏墓
志》 亦载 : 墓主萧公 , 贞观十二年八月“遘疾 , 卒于私
第”。次年九月“权窆于洛阳邙山”。夫人杜氏 ,以高
宗乾封元年 ( 666) 八月“卒于南服 ( 南方) ”。本来 ,按
照礼俗规定 ,客死他乡的夫人杜氏 ,理应由子女护丧
北归 “从夫”
, 合葬于洛阳邙山 。但是 , 令人惊奇的
是 ,杜氏自乾封元年卒于南方后 ,灵柩一直未能北归
与夫合葬 。10 年之后 , 即高宗仪凤元年 ( 676 ) 十一
月 ,子女将杜氏独自“葬于河南县平乐乡安善里杜郭
村西南一里北邙之原”。又过了 5 年 ,即高宗永隆二
年 ( 681) 二月 ,其家人“迁 [ 萧 ] 公神柩合葬于夫人之
茔”。类似的例子还有唐张说所撰《赠郎将葛君 ( 威
德) 墓志铭》: 言墓主葛府君于“[ 武则天 ] 神功二年
( 698) 某月日 ,终于东都私第 ,殡于北邙山之原”。夫
人太原郡太夫人郭氏 “以子 , ( 葛福顺) 而贵”,开元八
年十一月 “薨于京兆之修真里”
, 。次年二月 ,其子迁
[ 8 ] 《全唐文》
( 卷231)
父丧与亡母“合葬于长安县龙首乡”。
此外 ,还有唐韩愈所撰《国子助教河东薛君 ( 公达) 墓
志铭》 中也载 : 墓主薛公达 ,[ 宪宗 ] 元和四年二月“疾
暴卒”,家人持其丧归 ,同年五月“葬于京兆府万年县
[ 8 ] 《全唐文》
( 卷564)
少陵原 ,合礻付于王夫人茔”。 无独有偶
的是 ,1955 年西安北郊白家口出土的《大唐故骁卫
大将军雁门县开国公河东薛君 ( 莫) 故武昌郡夫人史
氏合葬墓志铭并序》 中也记载 : 夫人史氏以开元十二
年六月“薨于礼泉里之寝室 ……权葬于万年县长乐
乡界龙首之原”。3 年后 , 丈夫薛君“薨于礼泉里之
私第”。后人“简择良日”, 于开元十六年四月 , 将薛
君“合葬与夫人旧墓之旁”[ 9 ] 。文中强调说这样做
是“合乎礼仪” 的 。这是夫妻合葬中“夫从妻葬” 的又
一佐证 。
最后 ,需要补充说明一点的是 ,唐代夫妻合葬习
俗中所表现出的“夫从妻葬”的性别等级差异 , 有两
种情况属于例外 : 其一是丈夫因征戍 、 贬官 、
游宦 、
出
仕等原因 ,不幸“客死他乡”者 , 往往在归葬祖茔时 ,
表现为“夫从妻葬”的形式 。其二是丈夫死后出殡
时 ,因“卜宅不吉”( 选择墓地时风水不佳 ) , 不得已
“从妻” 而葬 。限于篇幅 ,本文不再一一举例 。
三 、唐代“夫妻合葬”
习俗中
性别等级差异原因分析
　　通过对以上唐代夫妻合葬资料所作的实证分
析 ,不难看出 ,以夫妻合葬习俗为代表的唐代丧葬礼
俗文化中性别等级地位差异 , 是显而易见的 。形成
唐代夫妻合葬礼俗文化中性别等级差异的原因是多
方面的 ,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:
11“男尊女卑”的封建等级社会 , 是形成唐代
“夫妻合葬” 习俗中性别等级差异的根本原因 。
如前所述 “夫妻合葬”
, 习俗肇始于原始社会末
期的父系氏族社会 ,就其本质而言 ,它是男权社会下
的产物 。史前“夫妻合葬”墓的考古资料显示 “夫妻
,
合葬”
一开始就带有性别不平等的色彩 。进入阶级
社会以后 ,夫妻合葬更是被赋予了等级社会的内容 。
从氏族时代的“夫妻合葬”墓的出现 , 到进入阶级社
会以后 ,尽管“夫妻合葬”墓葬的形制在不断发生着
演变 ,但夫妻合葬中所表现出来的性别等级差异却
始终存在 。而且越往后发展 , 随着封建社会等级制
度的不断强化 ,反映在夫妻合葬习俗文化方面的性
别等级差异 ,亦愈加明显 。唐代正值中国封建社会
的鼎盛时期 ,中国古代的礼制文化 ,到唐代臻于完备
和成熟 ,并“呈现出强烈的制度化 、 等级化和法制化
[ 11 ] ( P61)
的色彩”。 反映在丧葬礼俗文化方面 , 不仅服
丧与守丧被纳入制度化和法制化的轨道 ,而且“夫妻
合葬”习俗也被纳入到一套系统的葬埋 ( 墓葬 ) 制度
中 。在唐代 “夫妻合葬”
, 仪式不仅存在着社会阶级
与阶层上的贵贱差别 , 而且在社会性别上明显地存
在着男女性别上的等级差异 。其根本原因就在于 ,
以“男尊女卑” 为主流意识的封建社会 ,相对于男性 ,
女性命中注定她们一生都将扮演一个“从人”( 从男
99
子) 的角色 。这不仅是正统儒家处心积虑地为女性
所安排好的人生“归宿”, 而且死后的“归宿”也是如
此 。按理夫妻合葬之事 , 在今人看来 , 夫妻一方先
死 ,后人行合葬之事时 , 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, 将新
亡者合葬于先亡者的墓中是最为经济实惠的做法 。
但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唐代建社会 ,男女两性中 ,女性
永远是处于卑位的性别 , 这种观念不仅体现在现实
社会中 ,而且还自然而然地反映在死后的“另一个世
界” 中 。在当时人看来 , 人鬼虽“殊途”, 但生死却是
“无隔”
的 。既然现实社会按照人们的身份地位划分
为许多等级 ,那么 ,人死之后按照其生前所拥有的身 “妻从夫葬”
的丧葬文化礼仪与现实生活中“从夫居”
份和地位进行安葬 ,实为顺理成章之事 。同样 ,女性 的婚姻生活格局是何等的相似 。而这一切 , 正是封
既然在现实生活中处于从属于男性的社会性别 , 因 建性别等级制度渗透到唐代“夫妻合葬”这一丧葬礼
而在死后的安葬仪式中 ,只能以“附属”的形式葬埋 。 俗文化中的反映 。
这且不说有唐一代帝王皇后的合葬 ,全都采取“以卑
就尊”、 皇后“礻付葬”帝陵的形式 。而且即就像武则
天这样一位在唐代历史舞台上曾经叱咤风云一时的
女皇 ,去世前仍表示“去帝号”,并以“则天大圣皇后”
[ 12 ] 《旧唐书》
( 卷6《则天皇后纪》
)
的名分 “礻
, 付葬于乾陵”。
可见 ,封建社会“男尊女卑” 的性别等级意识 ,是唐代
“夫妻合葬” 习俗中出现性别等级差异的一个最基本
的原因 。
21 唐代现实生活中所形成的“夫尊妻卑”、 “夫
主妻从” 的夫妻关系 ,是当时“夫妻合葬”
习俗中产生
“妻从夫葬”性别等级差异的必然反映 。
夫妻是家庭的基本成员和家庭关系的核心 , 夫
妻关系如何相处 , 直接关系到家庭乃至整个社会的
和谐与稳定 。因此 ,古往今来倍受统治阶级的重视 。
以宗法父权 ( 夫权 ) 家长制为特征的中国封建社会 ,
夫妻两者的关系从来就是一种从属或支配与被支配
的关系 。如在唐代法律中就曾明确规定 : 夫的地位
如尊长 ,妻的地位如卑幼 ,妻的行为和能力皆受夫权
的支配 ,官府在处理夫妻间的矛盾冲突时 ,一切遵从
“出嫁从夫”“、夫为妻纲”“夫尊妻卑”
, 的原则处理夫
妻间的矛盾与纠纷 [ 13 ] 。在唐代墓志资料中 ,我们经
常可以看到诸如女子出嫁叫“言归某氏”或“嫔于某
氏”,丈夫去世叫“丧所天”, 妻被朝廷封爵“某郡夫
人”时 ,乃是“夫贵妻荣”的结果 。所有这一切 , 都反
映出“妻” 从人格到行为能力都不具备独立性 , 完全
是“从属” 于他人 ( 丈夫) 的角色 。
唐代现实生活中“为人妻” 的女性身份与地位如
此 ,那么 ,当其死后 ,与丈夫到“另一个世界”
去“共同
生活” 时 ,自然是按照生前的一套伦理道德规范去行
事 。如果说妇女出嫁后要求她们“从一而终”,那么 ,
100
夫妻死后将他们埋葬在一起 , 即所谓“生则同室 , 死
则同穴”,就被视为“天经地义” 之事 。从这个意义上
来说 ,夫妻合葬的目的 ,乃在于强固封建家庭中的夫
妇关系和丈夫在家庭中的支配地位 。这正如东汉学
者班固《白虎通义・ 崩薨》中所记载的 “
: 合葬者 ,所以
固夫妇之道也 。”从上文对唐代夫妻合葬习俗中所反
映的性别等级差异的分析中不难看出 ,相对于丈夫 ,
妻无论是亡于夫前或夫后 , 后人都要将妻丧迁葬到
亡夫所居的墓室 , 以此来完成夫妻“同穴而葬”( 合
葬) 的丧礼仪式 。从中可见唐代夫妻合葬习俗中 ,
31 社会风气开放 、
封建礼法约束相对宽松 , 以
及妇女地位的提升 ,是唐代夫妻合葬习俗中出现“夫
从妻葬”
性别等级观念变化的主要原因 。
唐代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全盛期 , 同时也是封建
由此 时代少有的开放性社会 。在社会开放风气的影响
下 ,多元文化得以并存 ,正统儒家“男尊女卑” 的观念
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冲击 , 加之受北方游牧民族文化
的影响 ,女性能够积极参与社会生活 ,并在其中发挥
一定的积极作用 。[ 14 ] ( P116)
当时妇女地位较高 , 可以
从有关唐代文献资料中得到印证 。从出土的唐代墓
志文献资料中不难发现 , 有关女性墓志资料不仅见
于丈夫墓志 ,而且有不少属于女性个人墓志 。女性
墓志虽然从东汉晚期就已出现 , 但尚未达到普及的
程度 。经过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发展 , 特别是到隋唐
时期统治阶级中上层妇女死后有墓志记载其生平事
迹的情况已相当普遍 。在唐代 , 不少文臣名儒以撰
写本家族的女性墓志碑文或哀悼文为自己义不容辞
的责任 ,有的甚至以代亲朋好友撰写其家族中某些
女性墓志文章为乐事 。关于这一点 , 我们可以从清
人所辑录的《全唐文》一书中 ,找到不少这样的记载 。
如初唐时期的诗人杨炯 、 陈子昂 ,盛唐时期的宰相张
说、苏廷页 ,还有中唐时期古文运动的倡导者独孤及 、
韩愈 、
柳宗元 ,以及晚唐诗人李商隐等 , 都曾为自己
家族中的女性或代他人写过女性墓志铭或哀悼文 。
反映出唐代社会“为人妻”的女性 , 她们在家庭生活
中的地位和作用 ,普遍受到家族中的男性 、 特别是作
为社会“精英阶层” 的封建士大夫的关注和重视 。
其次 ,唐代“夫从妻葬”式的夫妻合葬习俗的流
行 ,还与唐代社会上颇为流行的“男到女家成婚”的
婚姻生活有关 [ 13 ] 。众所周知 , 中国古代宗法制度
下 ,基本的婚姻形态应是按照“六礼” 中的规定 ,男到 时也不乏民间习俗“缘情饰终”、 顺应人性的特点 。
女家迎娶 , 并在夫家举行婚礼 , 以此确立“夫妇之 [ 参 　考 　文 　献 ]
义”。这在唐代无疑是士庶社会通行的准则 。但在 [1 ] 李贵昌 ,李守庆 . 先秦合葬墓刍议 [J ] . 华夏考古 , 1997

另一方面 ,男到女家成亲的现象也屡屡见诸于唐代 ( 2) .
[2 ] 王增永 ,李仲祥 . 婚丧礼俗面面观 [ M ] . 济南 : 齐鲁书
文献记载中 。如敦煌唐代写本书仪中就有 “ : 近代之
社 , 2001.
人多不亲迎入室 ,即是遂就妇 ( 妻) 家成礼 。 ”[ 15 ] 唐代
[ 3 ] 李如森 . 从汉墓合葬习俗看汉代社会变化轨迹 [J ] . 史
笔记 小 说 中 更 是 以 大 量 篇 幅 描 写 了 这 方 面 的 故
[ 14 ] ( P204 - 205)
林 , 1996 ( 2) .
事。 反映出此类现象的出现绝非个别 ,
[ 4 ] 白居易集 [ M ] . 北京 : 中华书局 ,1979.
而是已形成一种较为普遍的社会风尚 。按照正统儒 [ 5 ] 甘肃省博物馆 . 甘肃武威皇娘娘台遗址发掘报告 [ Z] . 考
家观念 “男到女家成婚”
, ,乃是一种“以尊就卑” 有悖 古学报 , 1960 ( 2 ) . 黄河水库考古队甘肃分队 . 临夏秦
于封建礼法的行为 。但在唐代社会 “ , 男到女家成 魏家遗址第二次发掘报告 [ Z] . 考古 , 1964 ( 6) .
婚” 却相沿成习 ,不以为非 。这正反映出唐代社会的 [ 6 ] 杨树达 . 汉代婚丧礼俗考 [ M ] . 上海 : 上海文艺出版社 ,
开放 ,礼法约束的松弛 。与儒家视为正途的“男到女 1998.

家迎娶” 婚仪所体现的“男本位”、或“夫本位”文化相 [ 7 ] 陈弱水 . 试论唐代妇女与本家的关系 [J ] . 历史语言研究

所集刊 , 68 ( 1) .
比 “男到女家成婚”
, 无疑体现的是一种“妇 ( 妻 ) 本
[ 8 ] 徐松 . 全唐文 [ M ] . 北京 : 中华书局 ,1983.
位” 的文化特色 , 以及婚后“从妻居”的婚姻生活格
[ 9 ] 陈忠凯 . 唐代人的生活习俗 —
——“合葬”
与“归葬”[J ] . 文
局 。丧葬习俗虽不同于婚姻习俗 , 但是婚丧二礼作
博 , 1995 ( 4) .
为人生礼仪的重要组成部分 , 两者之间无疑有着紧 [ 10 ] 欧阳修 ,宋祁 . 新唐书 [ M ] . 北京 : 中华书局 , 1975.
密的联系 。受传统儒家“事死如事生”丧葬观的影 [ 11 ] 王计生 . 事死如事生 : 殡葬伦理与中国文化 [ M ] . 上海 :
响 ,唐代社会人们在为父母 ( 夫妻) 办丧事的同时 ,往 百家出版社 , 2002.
往依照父母在世时的生活情形 , 妥善处理父母 ( 夫 [ 12 ] 刘　 ,等 . 旧唐书 [ M ] . 北京 : 中华书局 ,1975.
妻)“合葬”事宜 。既然在唐代民间社会中广泛流行 [13 ] 段塔丽 . 唐代婚姻习俗与妇女地位探析 [J ] . 陕西师范
“从妻居”
的婚姻习俗 ,那么 ,在“夫妻合葬”
习俗中屡 大学学报 ( 哲学社会科学版) ,2002 ( 2) .
见不鲜地出现“夫从妻葬”的丧葬仪式 , 也就不足为 [ 14 ] 段塔丽 . 唐代妇女地位研究 [ M ] . 北京 : 人民出版社 ,
2000.
奇了 。唐人在解释这一现象时 ,习惯于称“礼也”,来
[15 ] 周一良 . 敦煌写本书仪中所见的唐代婚丧礼俗 [J ] . 文
表示这一葬法的合法性 。它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唐代
物 , 1985 ( 7) .
丧葬礼俗文化既具有国家法律威严整肃的一面 , 同
[ 责任编辑 　许正文 ]

An Investigative Vie w on the Grading Difference Bet ween Genders in the

Funeral Conventions of the Tang Dynasty in Terms of the
Custom of Husband and Wife Sharing the Grave
DUAN Ta2li
( Politics and Economics College , S haanxi Norm al U niversity , Xi ’an 710062 , S haanxi)

Abstract :“Husband and wife sharing t he grave”was a vastly prevailing f uneral custom in t he Tang society.
The implication of gender cult ure embodied in t his custom was“t he wife following her husband in t he grave”, a
typical example of representation of feudal values in f uneral customs. The practice of “t he wife following t he
husband in t he grave”obviously took t he lead in t he custom of“husband and wife sharing t he grave”in t he Tang
Dynasty , but t here were also many examples of “t he husband following t he wife in t he grave ”. This p he2
nomenon owed much to t he open Tang society , loose conception of manners and relatively high stat us of women
in society.
Key Words : f uneral in t he Tang Dynasty ;“husband and wife sharing t he grave”; f uneral custom ; grading
of gender

10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