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眠月魔情錄資料大全
第二部 天路煙塵 第七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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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:2007.01.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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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疑惑、不安、焦憂,葉歆的心情十分複雜,越接近東方不平的府第,心裏的怯意越重。
凝心與他心意相通,自然了解他此刻的心情,卻只能緊緊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。
由於東方不平無兒無女,因此選了一間小巧的宅院做為府第,就連大門也開在小巷中,顯露出東方
不平樸素好靜的性格。
小巷用小塊的青石鋪成,只有大約半丈寬,兩側都是高牆,牆上還伸出短檐,光線只能從頭頂照下,
因此巷子顯得格外陰森,四周靜悄悄的,整條巷子除了他們,再無旁人,不時還有陣陣陰冷的穿巷
風掠過,吹得人毛骨悚然,也許正是如此才沒有行人。
葉歆的心情也如這陣陣陰風,既是忐忑不安,又是抱有希望。
走到東方不平的宅門前,葉歆望了一眼寂靜無聲的宅子,深深地吸了口氣,小聲問道:「姐姐,是
這裏嗎?」
「嗯!沒錯。」凝心點點頭,勸道:「在場的都是女人,冰妹妹不會做甚麼事。」
葉歆聽得略有不快,輕輕地搖頭道:「這一點我絕對信任她,只是她這段時間變化太大,我擔心她
受了甚麼人的利用,這才是最重要的,其他的一切都好辦。」
「嗯!是我多心了。」凝心道了聲歉。
「姐姐是好心勸我,我知道,進去吧!」葉歆壓抑著心頭的不安,遁身進入宅門。
宅院的確很小,用灰色的磚搭建,院內也沒有甚麼擺設,只有一個小花池而已,看上去十分簡樸。
前院有左右兩廂,中間是正堂,右邊角門通往後院,左邊角門通往花園,整個宅院靜悄悄的,鴉雀
無聲,靜得能聽見樹葉掉落地面的聲音。
「她們呢?」葉歆回頭看了看凝心。
「在後面小花園。」凝心小聲地道。
葉歆點點頭,悄悄地遁入花園。
花園不大,卻很別緻,左側高牆下是一個花圃,種著幾株青竹,還有不少薔薇、芍藥之類的花,院
北有兩塊奇石,造形奇特,妙然成趣,為花園增色不少。
然而,花園的中央卻是另一番景象,這片用白石片鋪成的空地上坐著四五十個人,黑壓壓的一片,
把空地都擠滿了。這些女人從穿著打扮來看,非富則貴,其中還有不少是將領的家眷和隨行的丫鬟。
空地右側盡頭放著一張黑色酸枝木長桌,上面擺著一個紫金大香爐,爐裏插滿了香,正飄著陣陣輕
煙,似是在供奉著甚麼,但香爐後本應放置著物件卻沒有放,虛位以待,又似乎在隱瞞著甚麼。
香案左側放著一張軟墊,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女子盤膝坐在上面,臉有些圓,眉毛粗短,鼻子微塌,
可以說有些醜,但打扮十分古怪,披著一件鵝黃色披風,上面繡著一些奇特的圖案。
東方不平的妻子劉氏則坐在香案右側,滿臉崇敬之色,雙手合十胸前,嘴裏念念有辭,像是在祈禱
著甚麼。
看到這一幕,葉歆著實大吃一驚,這絕不是正常的聚會。
他驚愕的目光慢慢向前移,終於在香案前第一排的正中央找到了冰柔的身影,她正端坐軟墊上,像
其他人一樣跪著,雙手合十,頭微微下垂,嘴裏微微顫動,似乎也在念叨甚麼。
「難道……」
看著滿臉嚴肅的黃衣女子,葉歆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令他憎惡的名字──「仙主堂」,這副景象使
他想起了呼蘭府,仙主堂的信徒們有著同樣的舉動,那副神情歷歷在目,心中大震,臉色驟變,身
子彷彿冰封一般沒了知覺。
凝心就在他身側,立即感應到一股濃烈的殺氣從葉歆身上溢出,嚇了一大跳,急忙挽住他的手臂,
使他鎮定下來。
葉歆神色冷的像冰,心中更是極度憤怒,因為史明揚和趙玄華,他的一生都被改變了,直到現在依
然無法擺脫影響,恨意像蟲子一樣噬咬著心。
葉歆顫抖的目光緊盯在妻子的身上,沒想到她吃盡了仙主堂的苦,如今竟參加邪教的儀式,彷彿有
一點火星,點燃了他心中的怒氣,腦子幾乎要炸開。
黃衣女子忽然揚聲道:「大家聽著,求道升仙是世間之人最好的終結點,一定要潛心修煉,才能得
成正果。」
「是!」婦人們無不面露喜色。
葉歆氣得渾身直顫,正想發作之時,忽然瞥見妻子臉上的笑容,與妻子相伴二十幾年,對她一顰一
笑所代表的含意都瞭如指掌,因此一眼就看出妻子的笑容不是發自內心的,而是一種勉強的笑容,
心裏一動,似乎妻子的這番舉動並不尋常,於是收斂心中的憤怒,靜靜地看著事態的發展。
黃衣女子繼續鼓動著在場的婦人們,只見她情緒激昂地揮起右手,高聲道:「天下有萬眾神仙,他
們會不時地來到世間,為大家指點迷津,不過仙位在東方,大家記住,每天早晚要向東叩拜,才能
得到上仙的眷顧。」
葉歆狠狠地盯著黃衣女子,心裏卻暗暗吃驚,想不到趙玄華居然把手伸入天馬草原,而且在余樹青
的眼皮底下穿入官府之中,如果不是這次的發現,只怕仙主堂的勢力會在官場內生根,後果不堪設
想,日後東征銀雪帝國將會受到重重阻礙,折戟沉沙只在意料之中。
「這個賊子好陰毒,如果不早點鏟除他,後患無窮。」葉歆的決心更堅定了,一定要儘快東征,鏟
除這心腹之患,但他知道欲速則不達,內部未穩,出征只會自尋死路。
院中又恢復了平靜,無知的貴婦們都在全心全意地禱告,期待上天神仙會出現在她們的眼前。
正當葉歆等得有些不耐煩之時,宅院外隱隱傳來馬嘶聲,打破了院內的寧靜。
葉歆一聽便知有騎兵趕來,微微有些詫異,立即放棄露面的打算,隱身在院裏,等待變故發生。
馬蹄聲卻完全改變了院內的氣氛,黃衣女子面露驚色,從坐墊上跳了起來,睜大眼睛朝大門方向看
了一眼,轉頭望著劉氏,擔心地問道:「姑母,怎麼回事?」
「姑母!難怪連余樹青都查不出來,原來還有這層關係,看來要大肆查一查,免得再有縫隙。」葉
歆吃了一驚,這才明白為甚麼仙主堂的信徒能進來,原來竟是東方不平的親戚。
劉氏含笑道:「景娥!別擔心,也許是巡視的軍隊,不過他們不會騷擾這座宅子,葉大人下令了,
不許外人隨意侵擾我家。」
劉景娥的臉色依然有些蒼白,憂心忡忡地望了院外一眼,又道:「姑母,麻煩您去看一看好嗎?這
裏女眷多,萬一進來一大批士兵,實在不太好。」
「也好,妳繼續坐,我去看看。」劉氏慈祥地笑了笑,起身向門外走去。
葉歆搖了搖頭,劉氏雖然和善可親,卻見事不明,把災禍招至臥牛城乃至整個天馬草原,已是犯了
死罪,只是東方不平剛死不久,若真是殺了她,實在對不起他,若是不殺,卻違反了律法。
正當他猶豫之際,冰柔的神色突然變了,剛才的崇敬和微笑都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煞氣和英氣,
凌厲的目光掃了一眼香案,接著停留在劉景娥的身上,眉尖輕挑,身子躍起,右手順勢拔出腰間佩
劍,擺出一副正義凜然的姿勢,大聲斥喝道:「都給我站住,誰也不許動!」
葉歆被妻子的反應嚇了一跳,原以為她被妖言迷惑,沒想到她竟然在這種時候發作,想到她剛才的
笑容,果然印證了自己的猜想,心中又驚又喜,慶幸妻子沒有墜入邪教的迷網,回頭一想,這些年
妻子受的苦都是因為仙主堂,即使再無知,也不會自投羅網。
他抬眼再望向妻子,只見冰柔右手擎著利劍,左手指敵,威風凜凜,英姿勃發,再不是那個閨中怨
婦,隱隱有當年英武豪俠的風采,這才是他心中的那個冰柔,不禁看得有些痴了。
大叫把整個院落的婦人們都驚呆了,劉氏愕然回頭望向冰柔,詫異地問道:「葉夫人,妳在幹甚
麼?」
冰柔微微一笑,道:「東方嫂子,不必擔心,我不會害妳。」
劉景娥顯得最為慌張,右手從袖子裏抽出短劍,反指著冰柔叫道:「葉夫人!妳這是甚麼意思?妳
是不是中了魔?」
「魔!嘿嘿,趙玄華那混蛋害得我吃了那麼多苦,我就是對付仙主堂的魔鬼。」冰柔怒目一瞪,憤
然揮起長劍狠狠地劈翻香案,冷笑道:「妳這個仙主堂的探子,居然想在我們這裏宣講邪教,簡直
是痴人說夢,有我冰柔在這裏,仙主堂休想得逞!」
果然是仙主堂!葉歆冷笑一聲,剛想現身,但看了妻子一眼後又放棄了。
由於葉歆刻意的宣傳,仙主堂這三個字在天馬草原裏彷彿魔鬼一般可惡可恨,院中這些女人都是官
眷或是富豪的妻兒,自然聽說過這個名字,因此當冰柔大聲斥罵的時候,所有人都嚇得花容失色,
有的更大聲尖叫,看著劉景娥像看著瘟神似的,紛紛向後縮。
「景娥,妳真是仙主堂的人?」劉氏被嚇懵了,怔怔地看著姪女。
劉景娥陰冷的目光橫掃一眼,見眾人的目光中都有懼意,而鬧事的冰柔地位最高,儼如皇后,在這
群婦女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,如果不能把她壓下,情況對自己極為不妙。
她心念一轉,忽然裝出一副誠懇的表情,苦口婆心地勸道:「仙主堂有甚麼不好?仙主得到上天的
旨意,特來拯救世人,讓我們脫離苦海,去到樂土,這是人生最大的希望,難道不是嗎?我們得到
天下神仙的旨意,替天傳道,並不是邪教,不要聽信外人蠱惑,他們是惡鬼,是神仙容不下的邪魔,
不能相信他們。」
一番話說得振振有辭,語氣也極為誠懇,這群女眷本就心軟智淺,不然也不會前來聽教,都被說得
茫然不知所措,有的人甚至點頭贊同,一時間氣氛又為之一變,但她們誰也不敢得罪冰柔,否則立
時就會引來殺身之禍,因此更多的人傾向中立。
葉歆沒有露出身影,這是冰柔施展才華,建立威信的好機會,他不願意搶了妻子的功勞,而且有自
己和凝心在旁邊支持,不會有任何危險,雖然不知道妻子甚麼時候變成這麼能幹,但心裏樂於見到
這一幕。
凝心明白他的意思,靜靜地陪在他身旁,眼睛緊盯著豪氣衝雲的冰柔,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種模樣
的冰柔,這時才明白正是這種氣質一直吸引著葉歆。
冰柔把吃過的苦都算在仙主堂的身上,如果不是史明揚,她也不會被困籠中,更不會有紅緂事件的
發生,因此對仙主堂恨之入骨,見身邊的人都猶豫了,心中焦急,大聲叫道:「我已密調大軍把這
宅子團團圍住,妳休想逃!還有藏在府裏的那些人,一定也走不了。」
「密調大軍!我怎麼不知道?」葉歆心中微有不悅,卻不是因為妻子,而是那個擅自調兵的將領。
沒有軍令而私下調兵是違法的,這人寧願違法也要聽從冰柔的命令,不是怕事,就是別有所圖,任
何一點他都無法認同。
院內的氣氛又隨著這一句話改變了,劉景娥腦子裏嗡的一聲炸開了,慌得手足無措,臉色慘白,嘀
咕了片刻,憤恨的目光又望向冰柔,此時她終於明白冰柔前來求道並不是真心,而是想探查秘密,
試圖將自己和黨羽一網打盡。
她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在葉歆勢力的心臟建立了據點,如今卻要毀在冰柔的手上,心中十分不甘,
眼下只恨不得一劍殺了冰柔,於是獰笑一聲,大聲喝道:「妳們都已是仙主堂的信徒,就算我死,
妳們也要陪葬,不想死的就殺了她,免得玉石俱焚。」
婦人們都猶豫了,她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,看著明晃晃的長劍早已嚇得心顫腿軟,如果不是因
為害怕,早就逃了,哪裏還敢動手,一想到自己參與邪教聚會,一大半都嚇得趴倒在地,有的更是
口吐白沫,抽起了羊癲瘋。
「誰敢!」冰柔挑起秀眉,眼露殺氣,右手持劍朝空中劈了兩下,左手指著大門道:「剛才的馬嘶
聲大家都聽到了吧,大軍已經到了,誰想找死就儘管來!」
如果不是隱身,葉歆真想為妻子衝天的豪氣大聲喝采,這種武人的陽剛氣勢是他永遠也不會有的,
雖然有種種原因,但這也是他一直喜歡妻子的主要原因之一。
霎時間,整個院子被冰柔的氣勢震住了,她就像一團雲,把整個院子都罩在裏面,貴婦們都被冰柔
的威勢震懾了,又聽說外面已有大軍,又有幾個嚇昏過去。
劉景娥不甘束手就縛,忽然吹了一聲口哨,不到片刻,院外竄入七個人,五男二女,手提鋼刀,滿
臉兇樣,手臂上都纏著黃色布帶,一看就知道是仙主堂的人。
「都不許動!誰敢動,我們手上的刀就不客氣了。」劉景娥大聲喝斥,以平定心中的不安。
劉氏早已嚇得四肢冰冷,手腳發麻,見七人衝來,緊張地問道:「姪女,妳到底想幹甚麼,他們不
是妳的學生嗎?」
「姑母,他們是我的同門,不是學生。」劉景娥見自己的人來了,神色立即變得輕鬆許多,冷冷笑
道:「葉夫人,現在的情況輪不到妳做主了,這裏的人全是人質,外面就算有千軍萬馬,也不敢踏
入府內半步,否則我宰了這些貴婦小姐們。」
「哼,人多又怎麼樣!」冰柔冷笑一聲,忽然一個鷂子翻身向院門撲去,劍影如電,玉身如龍,以
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躍離婦人們的頭頂,多年練就的落英劍法已有大成,九九八十一個劍鋒殺得七人
連連後退,一招就將他們全部逼出了花園,場面再次被冰柔控制。
「好啊!」葉歆心裏大聲讚美,妻子的一舉一動雖然不像個貴婦,卻像武林俠女,他越看越愛,腦
子裏盡是幼年時美好的回憶,想到這套劍法修煉的過程,心裏更是湧起一陣甜蜜。
「可惡!你們這群廢物,快宰了她!」劉景娥剛剛放鬆的神經又繃緊了,眼中血絲暴現,作夢也沒
想到冰柔的身手這麼好,只恨自己沒有帶些武藝高強的助手。
一些神智清明的婦人們都把冰柔當成了救世主,眾多期待的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。
「把院子給我團團圍住,不許放一個。」
外面傳來的吼聲像驚雷般炸響,院中的人無不變色,劉景娥驚出一身冷汗,轉眼望向周圍的婦人,
見大部分的人都擁在冰柔身邊,想抓為人質有些風險,於是把目標鎖定在自己姑母的身上,獰笑一
聲,突然一把抓住劉氏,把短劍架在她的脖子上,面目猙獰地大聲吼道:「快讓開,不然我就不客
氣了。」
「姪……姪女,妳要幹甚麼?我……是妳的姑母!」
第二章
劉景娥獰笑一聲,道:「姑母,您最疼姪女,不會想看見姪女死在這裏吧?請您幫姪女逃出天馬草
原,姪女會感激不盡。」
「可惡!」葉歆見大軍終於行動了,知道事情已告一段落,正準備悄悄離去,把大功全讓給妻子,
忽見劉景娥狗急跳牆,竟連親人都不顧,由此可見仙主堂的陰狠,不禁勃然大怒。
看著滿臉獰笑的劉景娥,凝心真正認識到世間的邪惡,頓生厭惡感,暗暗搖了搖頭,心裏默默地嘆
息著,期待早一點回到寧靜的山中,避開這些邪惡,但葉歆不走,她也捨不得離開。
冰柔氣得柳眉倒豎,臉色通紅,指著劉景娥大聲叫道:「妳們都看到了吧!這才是真正的仙主堂,
這些沒心沒肺的東西,連親人的安危都不顧,居然還恬不知恥地說甚麼上仙使者,都是騙人的鬼話,
妳們好好想想吧!這種人怎麼能信得過?仙主堂是邪惡團伙,他們在呼蘭屠殺了十萬平民,不要被
他們騙了!」
那些心中還存有幻想的貴婦們徹底醒悟了,看著劉景娥那張猙獰的面孔,打心眼裏厭惡。
「葉夫人,妳要救我們呀!」
「我們不知道她是仙主堂的人!」
劉景娥此時已是慌不擇路,根本沒想到自己的舉動對仙主堂造成何等打擊,一是破壞了仙主堂的名
聲,二是堅定了葉歆東征的決心,三是使是葉歆麾下諸將戰意高昂,日後東征時殺戮更重,免得授
人以柄,說他們心有顧忌。
緊張的時刻,一群士兵如狼似虎般衝了進來,排成半圓形包圍劉景娥。
葉歆定睛一看,領頭的將領是臥牛城守軍副將苻薪生,眉高眼大,鼻尖額廣,靈活的眼睛骨溜溜直
轉,一看就知道是個精明的角色,心道:「果然是這種人物,居然想藉柔兒爬升,若好便罷,若不
好,還是儘早安置到更妥當的地方去。」
冰柔見了苻薪生大喜,大聲吩咐道:「苻將軍,把這裏圍住了,不許放走一個,外面那七個全部活
捉,交給大人審問。」
「夫人放心,卑職不會放走一個人,那七個已被抓獲,這裏的也交給我了。弓箭手準備。」苻薪生
恭敬地行了一禮,臉色又一沉,朝身後揮了揮手,二十名弓箭手突然登上牆頭,張弓搭箭,閃著晶
光的箭尖瞄準劉景娥,只要一聽令下就能把她射成刺蝟。
「相公,是我啊!」一名滿頭珠翠的貴婦突然從婦人群中衝了出來。
苻薪生驚見妻子也在,頓時覺得丟了大臉,臉色鐵青的他不顧眾人在場,一個耳光將妻子搧倒在地,
指著她怒目斥責道:「妳這婦人,不在家裏孝敬公婆,卻跑到這裏來參加邪教聚會,還有臉來求情?
來人啊!給我押回去,交給大人處置,我苻薪生絕不會為了保全妻子,壞了國法。」
葉歆微微一笑,心裏明白這是苻薪生的計,一是做給妻子看的,讓她向自己求情;二是做給士兵們
看的,想借外人之口宣揚自己大義滅親;三是做給貴婦們看的,讓她們記住自己,並對她們做官的
丈夫或父親產生影響力。
令葉歆不高興的卻是他用手打妻子,無論如何都是糟糠之妻,即使要大義滅親,也只需送交有司衙
門審理,犯不著當眾動手打人,這種犧牲妻子的尊嚴換來自己的地位名聲的舉動無疑是小人之舉,
同時又顯出他的狠。
想著,他心裏微動,像苻薪生這種精明的人既好用又難用,用得不好,就會引火燒身,若是用得好,
卻能建立大功業。
場中除了葉歆之外,沒有一個人明白苻薪生此舉的用意,大都被他的舉動驚呆了,雖然覺得他大義
滅親,但心裏總不是滋味。
苻薪生的手下不知道上司說的是真是假,誰也不敢動手,愣愣地看著他。
苻薪生勃然大怒,臉拉得很長,瞪著士兵大聲吼道:「愣著幹甚麼,還不把人押回去,難道想抗命
嗎?」
「相公,不要!」
苻夫人想抱著丈夫卻被他一手推開,「殺或放全由葉大人決定。」
在他的一再催促下,士兵們才把哭叫的苻夫人拖了出去。
其餘的婦人見了這一幕都嚇得心驚肉跳,不約而同望向冰柔,想通過她求情。
苻薪生卻不給冰柔求情的機會,朝她躬身一禮,恭敬地道:「您請回,這裏交給我們了,不會有半
點差錯。」
冰柔看了一眼被挾持的劉氏,擔憂地問道:「東方夫人不知情,還望將軍小心處理。」
苻薪生冷眼打量著劉景娥和劉氏,微微皺了皺眉,小聲道:「夫人,此人目露兇光,一看就知道是
亡命之徒,東方夫人在她手上似乎難保安全,但走掉了賊人,我可吃罪不起。」
冰柔驚得臉色蒼白,顫聲問道:「總不能不管東方夫人吧?」
苻薪生眼睛一轉,臉色忽然冷了下來,朝身後的士兵揮了揮手,喚道:「把院子的人都帶到衙門去,
總督大人沒有下令之前,一個也不許放走,但也不許虐待,好飯好菜供著,查清一個,放走一
個。」
「是!」士兵們衝了進來,把婦人們一個個趕了出去,只留下劉氏和劉景娥兩人。
苻薪生傲然吩咐道:「你們都給我聽好了,劉景娥如果敢動手,你們就放箭,沒甚麼可顧忌的,所
有責任我頂著。」
見識了他剛才責打妻子的一幕,士兵們都知道他心狠手辣,有這樣的上司,下屬自然不敢怠慢,刀
已出鞘,弓箭也拉成滿月,隨時準備動手。
「不許過來,否則我殺了她。」劉景娥被緊張的氣氛壓得喘氣都難,身體的控制力弱了許多,持劍
的手腕也無法隨心所欲,刀鋒突然一歪,劉氏的脖子上頓時被劃出一條血痕,鮮血沿著刀鋒淌了下
來。
「姪……女!」劉氏嚇得面如土色,身子一歪,竟昏死過去。
苻薪生正等著機會,他知道無令調兵的罪責,如果這場大功拿不下來,前程也就完了,見劉氏昏死,
眼睛一亮,忽然大聲叫道:「她殺了東方夫人,放箭!」
「苻將軍,不要……」冰柔是練武之人,知道那道血痕並不致命,聽聞放箭,大驚失色,連忙叫停,
卻無濟於事。
士兵們正處於緊繃的狀態,隨著一聲令下,手指一鬆,二十枝羽箭如飛蝗般落在劉氏的身上,地面
的士兵也擲出長槍。
劉景娥措不及防,與劉氏一起被釘死在地上,鮮血流了一地,濃烈的腥味被輕風帶起來,送入人們
的鼻子裏。
冰柔驚得臉色煞白,沒想到他居然連劉氏也一起射死,顫聲道:「苻將軍,東方夫人剛才沒死,是
你們把她射死了。」
「總督夫人的慈悲下官感動,但她剛才的確死了,是被罪犯殺死的。」苻薪生還是一臉的崇敬,辯
解一番後躬身道:「夫人請回,一切由卑職負責。」
冰柔呆呆地望著兩具屍身,腦子裏一片空白,整個人也麻木了,呆呆地向外走。
凝心早就看不慣苻薪生過於狠毒的手段,怒哼了一聲,甩袖便走。
葉歆深深地看了苻薪生一眼,隨後也走了。
回到府中書房內,葉歆的神色輕鬆了許多,冰柔的一番表現令他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,取而代之的
是燦爛陽光。
「冰妹妹今天實在太厲害了,想不到她有這種能力。」凝心笑著讚道。
葉歆喜色滿面,點頭道:「是啊!我也嚇了一跳,沒想到她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破壞了仙主堂的陰謀,
這個柔兒,一定是想給我一個驚喜,從而證明她的實力,不過她在花園裏的舉動我倒不奇怪,她以
前就想做個俠女,現在有機會,自然要完成心願。」
「你今天很高興啊!」凝心抿嘴一笑。
葉歆樂滋滋地笑道:「是啊!雖說她有,但這才是真實的她,而不是那個整天在家怨天怨地的冰
柔。」
凝心嫣然笑了笑,提議道:「以後不如讓她多做點事,免得在家裏胡思亂想,給你添亂。」
葉歆並不是想讓冰柔辦事,只是當年她被困籠中的情景歷歷在目,心裏太愛惜她了,不忍見她再遇
到任何危險,更重要的是,他知道冰柔這麼做是要為懸河城的事贖罪,從而改善她在官員心中的形
象,雖然也有取悅自己的意思,但更多的是想為將來鋪路,讓麾下群臣接受她,尊敬她,從而為兒
子的登基鋪路。
凝心見他的神色突然有些沉,詫異地問道:「難道還有甚麼擔心的事嗎?」
葉歆沉吟道:「柔兒立大功自然是好事,也可以為前事贖罪,只是她的心思並不只在立功,而是盯
著那張龍椅,也許是我多心了,不過若她真的有這種心機,只怕我從此再無歸隱之日。」
「啊!」凝心大驚失色,情不自禁握住葉歆的手,催問道:「是真的嗎?冰妹妹不會有這種心計
吧?」
「但願如此,不過這些日子她越來越聰明了,手段也十分高明,連我都有些招架不住,說不定背後
有甚麼高人在指點她。」說著葉歆苦笑了起來,與任何人鬥都沒甚麼大不了,如今卻要與妻子鬥,
心裏滿不是滋味,想讓,可是一旦讓了,不但無法向紅緂交待,連自己一生的願望也斷送了。
「高人?」
葉歆正想細說,門外忽然傳來了僕人的聲音。
「大人,親兵副統領苻薪生有要事求見大人。」
「來得好快呀!」葉歆淡淡一笑,揚聲道:「讓他進來。」
凝心想到剛才那一幕,心裏又是一陣不快,眉尖微蹙,怨道:「我不喜歡這個人,剛才東方夫人明
明沒有死,可他卻下令放箭,不知是不是有意把東方夫人射死,而且還當眾打妻子,一點夫妻之情
都不念。」
葉歆第一次見到她生氣的表情,微微一笑,牽著她的手安撫道:「姐姐心地善良,自然見不得這種
狠毒的手段,雖然道義上對他的手段只能斥責,但在職責上,他做的一點都沒錯,換成第二個人,
未必能處理得這麼好,當然,打妻子那一幕不過是場戲而已。」
「啊!」凝心大驚失色,沒想到葉歆竟然贊成苻薪生的處理手段,眼神中有些不滿。
葉歆知道她在想甚麼,原本不打算解釋,但又不想被她埋怨,沉吟了片刻,眼露寒光,正色道:
「劉氏招引仙主堂信徒在家中設立分會,並暗中宣傳邪教,危害朝廷安危,還誘使許多官眷成為受
害者,按律當斬,只是她並不知情,如何處置她是件棘手的事,她丈夫因公戰死,威望極高,也正
是因為這一點,殺她影響太大,不殺她又是違法,現在這種死法雖然可憐,卻沒有冤枉她。」
凝心忽然覺得心裏有些難受,世事的無情就在於此,無知本身就是一種罪,劉氏無知,把姪女請來
說教,卻是在為自己挖墓。
葉歆嘆道:「我實在不想殺她,但律法無情,尤其是像東方夫人這種人物,更是不能隨意越法,否
則國之不國,法之不法,其他人犯了法就會拿這件事情來指責辯駁,後患無窮啊!苻薪生此人的確
是個人才,手段狠毒,處事機敏,若是能用,必成大器,不過我實在不太喜歡他。」
「看來我真的不適合留在世間。」凝心知道他說的對,只是心裏無法接受苻薪生的所做所為,卻又
不想直接干涉世間俗務,只能幽幽地嘆息著。
「我知道,姐姐全是為了我才留下,我實在不知如何報答姐姐的大恩!」葉歆感激地凝視著她。
一席話說得凝心心裏湧入一股暖流,別提多舒坦,嫣然笑道:「你別多心,也不全是因為你,我也
想看看靈術到底能達到何等的境界。」
葉歆怎能不知其中用意,心裏更是感動。
「卑職苻薪生求見。」
「進來吧!」葉歆給凝心使了個眼色,然後坐回書案後面。
凝心心領神會,悄然隱身。
苻薪生低著頭走了進來,跪倒行了大禮,恭敬地稟道:「卑職參見大人。」
葉歆細細打量著他,身材瘦高,眉清目秀,外表看上去並不像是狠角色,只有那一對劍眉略帶殺氣,
細細打量,嘴角有時會不經意流露出陰笑,他心裏開始琢磨如何用這個人。
「起來吧!」
苻薪生跪地不起,擺出一副沉痛無比的表情,哀求道:「大人,卑職特來請罪。」
「哦!」葉歆假裝不知東方府的事情,詫異地問道:「為何事請罪?」
苻薪生自責地道:「卑職受夫人之托,私自調兵,處置了仙主堂的奸細,還引致東方夫人身死,實
在罪不容恕。」
葉歆微微一笑,還是若無其事的表情,又問道:「是夫人不讓你告訴我,還是你不想告訴我?」
語氣雖然平淡,苻薪生卻感到芒刺在背,如坐針氈,額上的冷汗頓時冒了出來,眼睛一轉,貼在地
上懇求道:「卑職一時糊塗,請大人責罰。」
葉歆盤算了片刻,覺得這種人還是該用,尤其是對付仙主堂,效果會更好,因而笑著安撫道:「其
實夫人的話也該聽,不過那不是命令,而是向你提供一個線索,讓你偵破此案。」
苻薪生反應極快,一聽就明白話中之意,大喜過望,一邊叩頭,一邊說道:「是,是,卑職糊塗,
是總督夫人把消息透露給卑職,卑職怕敵人得到消息後逃走,因此無暇請示軍令,調兵剿滅了敵
人。」
葉歆見他反應如此之快,暗暗點頭,又露出和善的笑容,道:「你鏟除了仙主堂的秘密會所,立了
大功,我心甚慰。」
「謝大人誇獎。」
「不過東方夫人之死你也有責,此事我看交給軍議。」
苻薪生剛剛高興,喜色又被打散了,幾起幾落,他的傲氣也全被打散了,戰戰兢兢地應道:「卑職
此來是想請大人前去衙門親審,因為參與聚會之人非富則貴,而且都是婦道人家,下官不敢動刑逼
問,還是由大人處置比較合適。」
「你怕嗎?」
「怕?」苻薪生臉色微變,這句話若是答不好,後果可大可小,因此不敢怠慢,思考了片刻後吶吶
地道:「卑職不是怕得罪人,只是擔心會壞了大人的事,若是大人一定要卑職去辦,卑職不會推
託。」
葉歆臉色一沉,冷冷地道:「你來晚了,早已有人把事情通知我,你故意殺死東方夫人,又巧言令
色欺瞞夫人,其心當誅。」
「大人恕罪。」苻薪生嚇得臉色慘白,撲通一聲再次跪倒,連叩了三個響頭,心裏十分惶恐,沒想
到葉歆竟然知道了一切,就彷彿當時在場似的,孰不知葉歆真的就在現場。
「殺了就殺了,那裏的人不少,想封住所有的嘴是不可能的,如果直接了當地告訴我,也許我會升
你的官,但現在你連我都瞞,心計不弱啊!」
「卑職該死,卑職該死。」苻薪生已是汗流浹背,叩頭像雞啄米。
「還有,你從進來到現在都沒有說過你老婆的事。」
第三章
「卑職──」苻薪生焦急地想為自己辯駁。
「住嘴!」葉歆騰的站了起來,眼光似劍,狠狠地刺著戰戰兢兢的部下,冷笑道:「好出息啊!當
眾打老婆,還大義滅親地送入大牢,嘿嘿,現在外面都在誇你忠義,我倒看不出來,能證明一下
嗎?」
苻薪生只覺得心驚肉跳,連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「好個能臣,賣妻求榮,本事不小啊!這種手段可不是普通人能用的,想不到我的手下竟然如此人
才。」葉歆話中明褒實貶,而且語氣越來越尖銳,像把尖刀刺入苻薪生的神經。
「卑職不是……」
「你的心事我也不一一說了,你能想到的,我都能猜到,而且每猜必中,所以你千萬別在我面前耍
手段。」葉歆殺氣騰騰的目光鎖定苻薪生,嘴角擠出陣陣冷笑,道:「憑你欺瞞上司,私自調兵,
謀殺東方夫人,殺了你也不過分。」
「大人!」苻薪生慘叫一聲,苦苦哀求道:「給卑職一次機會吧!」
葉歆沒有立即回應他,眼睛盯著屋樑,似是在考慮。
面對生死關頭,苻薪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,卻久等不到最後的判決,惶恐不安,忍不住抬頭看了
葉歆一眼,又連忙垂下。
「你有功,但過也不小,這事似乎不好辦呀!」葉歆喃喃地自言自語。
苻薪生見事有轉機,連忙道:「功過相抵,卑職願辭官離去。」
「辭官!」葉歆嘿嘿笑道:「這倒是個好主意,不過白白放你,這個懲罰似乎太輕了些。」
苻薪生心中一緊,但見他話中的殺氣弱了許多,抱著僥倖心理問道:「不知大人要如何發落卑職?
還望大人賜教。」
凝心見葉歆一番威嚇把剛才還耀武揚威的苻薪生戲弄得死去活來,不禁讚嘆他的手段,連這種人都
能像泥人般捏在手裏搓圓按扁,隨心所欲。
葉歆本就沒打算殺他,只不過想壓一壓他的心,免得日後生亂,見他嚇成這樣,臉色稍霽,淡淡地
道:「其實你辦得也還算不錯,至少消滅了仙主堂的奸細,功不可沒,我是個賞罰分明的人,有功
是不會忘記你的。」
「卑職素來敬仰大人的風範,並引以為楷模。」
「不必拍我的馬屁,我不受這一套。」葉歆的一句話又把剛鬆了口氣的苻薪生嚇得半死,「這事影
響太大,又牽涉眾多官員的家眷,不小心處理,會鬧出大亂子。」
苻薪生抬眼看了看,心裏嘀咕了一陣,硬著頭皮道:「卑職願為大人分憂。」
葉歆滿意地點點頭道:「好,我要的就是這份膽識,既然已經做了,就要承擔到底。」
「卑職一定辦得妥當。」
葉歆盯著他看了片刻,吩咐道:「你現在回去把人都放了。」
「放了!」苻薪生驚訝地問道:「她們參與邪教聚會,已是犯罪,應當有所懲罰,放了是不是太輕
了。」
「哦!莫非你還想殺了自己的妻子?」
「不,不,卑職不是這個意思,只是這事總該有所懲罰,或是坐幾天牢,或是罰些銀子,這麼不管
不罰,似乎不合法度。」
「既然你不肯辦,我只好另找他人。」
「卑職去辦,卑職一定去辦。」苻薪生被逼上了唯一的道路,不由他不點頭。
葉歆含笑道:「不必擔心,她們雖然安然回家,但她們的丈夫卻不敢不來請罪,明日一早,我這總
督府一定是賓客盈門。」
苻薪生恍然大悟,不禁讚嘆葉歆的心計,躬身道:「卑職明白了,大人要恩威並施。」
「雖然她們可以回去,不過這事你要吃點苦頭了。」
苻薪生原以為事情已完滿解決,沒想到還有後續,心中又是一陣驚顫。
「東方夫人大義滅親,與奸人搏鬥,不幸身亡,而你身為城防參將,又是主辦此事的官員,自然要
為成敗全權負責,功是你的,過也應該由你承擔。」葉歆眉尖一挑,厲色道:「東方夫人既然有功,
你射死她便是重罪,我自然要置你辦事不利,致使東方夫人喪命的罪名,聽到了嗎?」
「我……」苻薪生的臉刷的一下全白了。
葉歆端起茶碗呷了一口,眼角卻一直在瞟著他,見他臉色慘白,知道他已心灰意冷,微微一笑,又
道:「我打算罰你至邊城效力,這樣吧,你把這事處理完畢,就到嘎山城去任職。」
苻薪生原已失望至極,沒想到峰迴路轉,不禁又驚又喜,興奮地問道:「大人是讓卑職前去參
戰?」
葉歆微微一笑道:「狼牙調任新軍總帥,他那裏缺少個副手,若是你在嘎山城幹好了,我會讓你去
輔佐他,若是你沒有這個能力,你就在嘎山城待著。」
「啊!」苻薪生驚呆了,原以為會降為士兵,再從頭爬起,沒想到不降反升,竟然要去新軍出任副
帥,這是何等的要職,比他現在的職位不知要高出多少級,可謂是一步登天。
「你只是參將,即使去了新軍也只是暫代副帥之職,若是幹得好,暫代兩個字可以去掉,你明白了
嗎?」
「大人恩典,卑職赴湯蹈火,在所不辭。」苻薪生激動地幾乎說不出話。
「好了,這事先不要聲張,是你我之間的秘密。」
苻薪生明白話中之意,哪敢不答應,恭敬地道:「卑職一定配合。」
「好了,你現在就回去把人都放了,但別說是我主意,就說你已查明,劉景娥有意隱瞞,犯案人等
全不知情,不知者不罪,因此開釋回家。」
「是!」苻薪生躬身一揖,轉身就想往外走。
葉歆忽道:「想往上爬不是壞事,但要靠自己的努力,別打夫人的主意,這種手段瞞不過我,要是
再讓我知道你輕舉妄動,我保證你死得比劉景娥還慘,千萬緊記。」
苻薪生身子顫了顫,應允一聲,匆忙退走,因為他害怕再留下去,整個人都會變得透明。
凝心現出身影,不解地問道:「你怎麼升他的官呀!」
葉歆輕輕一笑道:「此人心計不弱,手段狠毒,用於對付敵人再合適不過,留在身邊卻不是顆好棋
子,柔兒本性率真,雖然一時聰明,但終究不擅長應對這種人物,此人調動大軍不來請示我,直接
聽命於柔兒,可見他打算靠柔兒往上爬,這本無可厚非,但是我不喜歡他利用柔兒,所以把他調
開。」
凝心輕嘆道:「原來是這樣,你對冰妹妹實在太好了,連她接觸的壞人也預先被你鏟除。」
「誰讓我是她丈夫呢!」葉歆笑著聳了聳肩,「苻薪生被我點破意圖,心裏已有畏懼,下一次再有
這種想法的時候,一定會記起劉景娥的死狀,相信他會收斂。」
凝心擔憂地問道:「可是苻薪生出任要職不是更危險嗎?」
「此人雖然有些野心,但我自信還能控制他,副帥只不過是個名號,一切還是狼牙說的算,何況新
軍都是草原牧民充任,不會聽一個外人的,因此他也只能給狼牙提意見,統率不了大軍。而且寇子
誠的心計在他之上,應該可以控制他,再加有余樹青的監視,如有任何風吹草動,我都可讓他再也
見不到太陽。」
凝心倒吸了一口涼氣,葉歆雖然表現的漫不經心,但談笑間已把一個人的生死牢牢地捏在手上,手
段之狠遠在旁人之上。
半個時辰後,冰柔滿臉興奮地回到圓舒軒,一見葉歆,迫不及待地向他請功。
「相公,我辦了件大事!」
葉歆想到妻子方才的英姿颯爽,再看著眼前的嬌憨美態,越看越愛,輕舒猿臂,親熱地把冰柔抱在
懷裏,調情道:「哦!說給我聽聽。」
冰柔嚇了一跳,雖然丈夫總是很溫柔,卻極少這麼熱情,但這種親暱,哪個妻子不喜,樂得索性膩
在葉歆懷裏,摟著他的脖子嬌聲道:「我把仙主堂的奸細抓起來了。」
「是嗎?」葉歆順著妻子的話語,只讚不彈,雖然猜測妻子的舉動別有用意,但眼下沒有必要說出
來。
「事情是這樣的……」冰柔興奮地把事情說了一遍。
葉歆仔細地聽完,還不時地提問,彷彿真的不知道事情,使冰柔越說越有興致。
他並沒有質問妻子的計劃是如何安排的,今天是妻子開心的日子,任何問題都不應該打破這歡愉的
氣氛,因此他忍耐了。
看著妻子,葉歆忽然有一種欣慰的感覺,妻子終於活躍了起來,不再是閨房中那個幽怨的少婦,雖
然這種活躍可能會帶來許多危險,但這才是真正的冰柔,一個屬於陽光的女子,她需要有空間來展
示自身的魅力。
良好關係建立於理解,兩人之間本就相親相愛,經此一事,葉歆知道妻子需要甚麼,如果把她放在
家裏,她需要自己幾乎全部的感情,但展示在陽光下的冰柔卻有很多事可做,家庭、感情和兒子已
不再是羈絆心靈的麻煩。
「也許是我錯了,是我束縛了她,我不應該怕她遇到危險而限制她。」葉歆的心態開始有了很大的
轉變,一個嶄新的意念開始在腦海中生成。
晚飯過後,一大群客人湧到總督府拜訪葉歆,轎子和馬車把總督府外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。
勾結仙主堂是個甚麼罪名,所有的人都知道,單是禁黃令一條,就足以讓他們丟官丟命,葉歆的手
段他們都十分清楚,苻薪生把人都放了回去,這反而使他們更加坐立不安,片刻也不敢停留,立即
趕到葉府求見。
消息很快就傳了出來,臥牛城的大小官員都被驚動了,夜寒等在城的官員也都跑來,有的是受人之
托,前來求情,有的是想問問事情的始末,畢竟讓仙主堂滲透入臥牛城是件大事,沒有人脫得了關
係,還有的卻在等待有人被貶,自己好躋身上位。
葉歆在圓舒軒裏設下家宴,為妻子慶功,外面的事充耳不聞,就連夜寒等人也避而不見,硬是要把
這些官員放在火上烤幾下才肯罷休。
席間充滿了歡聲笑語,凝心和紫如都在座,還有乖巧的小夢山,自然也少不了三位老人家和冰柔。
三老看著如花似玉的三女,樂得合不攏嘴,田氏被刺的陰影在這一刻被沖淡了許多。
紫如第一次見到凝心,一見凝心的容顏,她立即明白了許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,有這位世外仙子在
葉歆身邊,天下沒有一個女人的美貌能打動他,即使再美也只是俗世之美,怎比得上凝心的仙子之
貌,連一向對容貌自負的她也自慚形穢。
「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麼美的人,凝姑娘,妳真是讓我長了不少見識。」
凝心自然早就知道紫如,這位美人的品性、樣貌、才能都給她留下極深的印象,拉著她笑道:「妳
才貌雙全,歆弟經常讚妳是女中狀元。」
紫如心裏甜絲絲的,眼角瞟著葉歆,小聲又問道:「仙子,妳一直都隱身大人身邊嗎?」
「不是,我原本在山上修煉,如果不是冰妹妹的事,只怕我一輩子都不會下山。」
紫如大為詫異,憑葉歆對凝心的態度,似乎並不是無情,有這麼一位仙子般的美人在身邊,任何一
個男人只怕早就開口求親了,而且身為元配的冰柔也似乎毫不在意凝心跟隨葉歆,然而葉歆居然沒
有娶她進門,紫如覺得很不合理。
想著,她偷偷看了葉歆一眼,伏在凝心耳邊小聲問道:「難道大人沒說甚麼時候迎娶姑娘?」
凝心嫣然一笑,落落大方地道:「我和他之間早已不受世俗婚姻的束縛,兩心相交,全憑心意,又
何必在意其他俗禮,何況這也是對冰妹妹的不尊重。」
「啊!」紫如第一次聽到這種議論,內心的震撼難以言喻,然而這番道理又像是一束燈火,點亮了
心房,雖然她沒有打算與葉歆有任何結果,但夜深人靜之時難免顧影自憐,凝心所說的境界似乎更
適合她。
葉歆正與妻子逗弄兒子,聽到聲音,抬頭看了一眼,笑著問道:「紫如,甚麼事這麼吃驚?」
「沒甚麼。」紫如嫣然一笑,又與凝心小聲聊了起來。
這邊冰離眼見凝心和紫如都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,女兒雖然長得不錯,在二女面前就相形見絀了,
而且紫如才貌雙全,凝心更是仙子般的人物,反觀女兒除了一個兒子之外,幾乎沒有任何值得誇耀
的東西,心裏著實有些擔心。
他拉著女兒問道:「柔兒,歆兒現在位極人臣,是天下共知的人物,身邊也該有幾個女人照顧,是
不是妳不讓歆兒納妾?」
冰柔立即噘起俏嘴,幽怨地道:「我讓他娶凝姐姐,可他就是不願意,我也沒有辦法。」
「傻丫頭,他是疼妳,可現在家大業大,妳又不會操持家務,現在全是紫如那丫頭在打理,虧妳還
是個元配呢!」
「我──」冰柔想辯解,卻無話可說,支吾了半天,還是默然低下了頭。
冰離中年喪妻,心裏唯一的寄托就是女兒,心裏同樣希望女兒與女婿之間沒有外人,但隨著葉歆的
地位上升,這種期望也越來越少,唯有盼望女兒坐穩元配的地位,因而苦口婆心地勸道:「妻子最
重要的就是持家,否則又怎麼鎖住丈夫的心呢?我知道歆兒把妳視若珍寶,但妳也該為他做點甚麼,
只要想想那雪白的兩鬢,沒有甚麼不可以讓的。」
冰柔默默點了點頭,眼角瞟向紫如和凝心。
「大人,有客求見。」院外忽然傳來赤溫的聲音,打斷了屋裏人的談話。
「姐姐!」葉歆看了凝心一眼。
凝心會意,突然在席間消失。
紫如看得目瞪口呆,沒想到凝心也像葉歆一樣,能隱能現,心中更是感嘆:「天下竟然有這等仙
子。」
「進來吧!」
赤溫踏入廳中,見葉歆一家和紫如都在,先一一施禮,然後稟道:「大人,夜大人也來了,都等著
見您,您是不是見一下?」
葉歆淡淡地道:「你沒看到我正在為夫人慶功嗎?何況夜色已深,不便見客,讓他們都回去吧!」
「這……」赤溫沒想到他連夜寒都不肯見,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,不禁大吃一驚,急忙望向紫如,
希望她能幫忙說服。
紫如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,自然不會壞了葉歆的安排,低著頭默然不語。
「回去休息吧!」
「是!」赤溫呆望半天,無奈之下只好搖頭離去。
紫如走上前關好屋門,回頭笑道:「大人,看樣子他們這一夜是睡不著覺了。」
「這群官員富商,平時不管好家人,應該讓他們知道厲害,不必理他們,紫如,妳明天一早就把告
示貼出去,讓城裏的百姓知道仙主堂的醜陋和邪惡。」
「是!」紫如轉眼望向冰柔,含笑道:「夫人今天一鳴驚人,把整個城都轟動了。」
冰柔得意地看著丈夫,嫣然道:「我只想多幫相公一些。」
葉歆卻在琢磨日後怎麼安排妻子,太大的事情不能交給她,小事又不能讓她滿意,思考片刻,忽道:
「柔兒,妳既然想做事,明天就和紫如一起去查看登基大典的事情。」
「好啊!」冰柔興奮地跳了起來。
葉歆臉色一正道:「不過妳要聽紫如的,一切由她做主,不許妳擅作主張。」
冰柔呆了呆,不明白葉歆的話中之意。
紫如見了她的臉色,連忙求道:「大人,還是我聽夫人的吧!怎麼說我也是侍女。」
葉歆搖頭道:「不,夫人不是官員,妳才是官員,處事經驗比她更足。」
紫如不解其中含意,愣愣地看著葉歆,卻不敢再問。
葉歆沒有再解釋,紫如身為重臣,身邊總是有重兵保護,冰柔與她一起,既能保護她,又能受到衛
兵保護,當然,最好的保護者自然是凝心,只是這種工作太累,他實在不忍凝心去幹衛兵的工作。
第四章
前來請罪的,求情的,沒有一個敢回去,葉歆素來禮賢下士,這還是第一次把眾官員拒之門外,把
官員們都嚇壞了,擔心葉歆大怒之下會處置他們,那些犯婦的丈夫、父親更是坐立不安,一個個瑟
縮在冷冰冰的大廳裏,額上卻一直在冒冷汗,不知道天亮後是生是死。
「夜大人,這可怎麼辦呀!大人這次可真的發怒了,萬一要殺頭可怎麼辦呀?」
「是啊!大人不見客,我們有冤也無處訴呀!可惜紫如姑娘不在,不然倒是可以說兩句。」
「紫如姑娘八成是受了大人的命令,不許她出來,以大人的手段,恐怕有一批人都要倒霉。」
夜寒看著亂哄哄的人群,心裏也滿不是滋味,沒想到自己也被拒,實在猜不透葉歆葫蘆裏賣的是甚
麼藥,現在能做的只有安撫人心。
「大家安靜,你們的家人不是都放回去了嗎?大人應該不會追究了,何況新皇的登基大典將要舉行,
大人也不會下狠手。」
「赤溫將軍,能不能再去問問?」
赤溫攤開兩手,無奈地道:「大人舉行家宴,我不便再打擾,大家還是先回去,等天亮再來。」
「哎,回去也睡不著,還是在這裏等著吧!」
這一夜紛紛嚷嚷,一直鬧到天亮,卻沒有一個人敢走,因為誰也不知道葉歆這麼做是不是在考驗他
們,因為新皇將要登基,職位的安排都沒有向外公布,心裏都在揣測自己的職位。
翌日清晨,葉歆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廳門口,他的臉色有些沉,看得眾人心驚膽顫,不知道會有甚麼
樣的下場。
有的人急累了,正在趴著睡覺,聽到同伴的叫喚,立即跳了起來。
「大人,我冤枉啊!」一名參將突然叫了起來。
「住口!」夜寒搶先喝斷他的說話,厲色道:「沒規矩,這裏甚麼時候輪到你說話?還不快退
下。」
「我──」參將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,再也爬不起來了。
葉歆慢慢地走到主位坐下,淡淡掃了左右一眼,冷冷地喚道:「余樹青。」
「卑職在。」余樹青知道沒有查出仙主堂的滲透,罪責重大,必然受罰,見葉歆第一個點了自己的
名字,苦笑一聲,躬身相候。
葉歆厲色斥道:「我肅州首府,堂堂都城,居然出現了仙主堂的人,你這個暗探總監是怎麼當
的?」
「屬下無能,讓敵人滲入城中,請大人降罪。」
葉歆冷冷地道:「此罪先記下,限你三個月內把天馬草原洗得乾乾淨淨,再有出現類似的現象,提
頭來見。」
余樹青大喜過望,躬身道:「屬下一定竭盡全力,就算挖地三尺,也會把每一個仙主堂成員抓出
來。」
「下去吧!」葉歆擺擺手,轉頭望向夜寒,道:「苻薪生辦事不利,致使東方夫人不幸身亡,功不
抵過,貶為千總,調嘎山城任職。」
這一句話更令在場的人心驚肉跳,連立功的苻薪生都要被貶,他們就更不用說了,屋內彷彿有一道
寒風吹過,每個人的臉色都很蒼白,身上的衣服卻被汗水浸濕,涼颼颼的。
「是!」夜寒雖然有心為眾官說情,但在這個時候也不敢提出任何異議。
葉歆神色稍緩,正色道:「東方不平為國捐軀,追贈安陽公,東方夫人大義滅親,也追贈一品誥命,
夫妻合葬於青龍山,立碑記傳,永傳後世。」
人們都知道劉氏招來了姪女,因此才惹出這些事,聽了這話,知道葉歆要安定人心。
葉歆用冰一樣的目光掃視著廳內的每一個人,速度很慢,幾乎是一寸一寸的移動,每一個與之接觸
的人都感到心頭湧來一股強大的壓力,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。
「好了,都回衙門吧,登基大典在即,要辦的事很多。」葉歆擺了擺手,示意他們離開。
空氣中彷彿注入了一絲活力,在場的每一人都長舒了口氣,有了這句話,心頭的大石終於可以放下
了,一張張臉都露出燦爛的笑容,有的伸了伸懶腰,有的扭了扭脖子。
望著眾官員轉身離去的背影,葉歆森然道:「管好你們的老婆,下一次可就是大逆之罪了,別怪我
下手不留情。」
撲通幾聲,一些心臟不好的人被突如其來的喝斥嚇得昏倒在地,其他人也像木頭一樣呆住了,直到
葉歆端起了茶碗,僕人喊出了「送客」,他們才如僵屍般離開了大廳。
夜寒轉身又走了回來,忐忑不安地問道:「大人,這麼做好嗎?」
葉歆微笑道:「我要在他們的心裏插一根刺,誰敢碰仙主堂,我就讓他疼。」
「屬下明白了,只是為甚麼不殺一儆百?」
「我不想他們為了那群無知的婦人斷送大好前程,何況他們著實有些無辜,不過仙主堂不能放過,
紫如已去辦了,你再出張告示,把劉景娥殺死親姑母的事宣揚一下,讓百姓知道,那是迷惑心智的
東西,碰不得。誰碰了,誰的親人就會遭殃,這樣一來就算有人參與邪教,他的家人也不會容忍,
他們看著比我們派兵看著更有效,而且還不必耗費軍力軍餉。」
夜寒大為讚嘆,恭敬地道:「大人高明。」
「現在最重要的是把登基大典辦好,不能出半點差錯,對了,發給姚跋和劉翎的聖旨送出去了
嗎?」
「已經送出去了。」
「好!現在是給這兩家下套子的時候了。」
「只怕他們不來。」
葉歆冷笑道:「我倒怕他們來,他們若來,我也只能用軟的,若是不來,正給我們一個機會,鏟平
這兩隻沙漠老鼠!東征之前,務必除掉這兩個心腹之患,否則我無法東征。」
夜寒恍然大悟,點頭道:「屬下完全明白了。」
葉歆含笑道:「這事心裏有數就行,如何行事我還只有初稿,尚需仔細斟酌一番,你先下去辦事,
有決定我再叫你。」
「是!」
目送夜寒離去,葉歆輕吐了口氣,站起來剛想走,眉尖忽然一動,一種熟悉的感覺突然跳上心頭。
「誰?」
一個熟悉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他眼前,四十多歲,方臉大耳,面如重棗,頭上紮有道髻,身著淡紅色
道袍,胸口有一團紅焰,手持一柄拂塵,不是別人,正是久不見面的朱雀上師。
「原來是你!」葉歆有些意外,這幾年朱雀上師彷彿蒸發了似的,不見蹤影,以為他回山修道,沒
想到卻又出現在臥牛城。
朱雀上師還是老樣子,幾乎一點也沒變,滿面春風,笑意盎然,一開口就調侃道:「老弟,這些年
不見,你老了不少啊!」
葉歆哈哈一笑道:「人又怎能不老呢?這麼多政務、軍務要處理。」
朱雀上師笑了一陣,撩袍在葉歆的身邊坐下,再次打量著他,點頭道:「氣勢越來越盛,已不是當
年那個青年了。」
「做了父親,哪還能像以前那樣!」葉歆親自倒了杯茶遞給朱雀上師。
朱雀上師隨手接下茶碗,含笑道:「我料定你擺脫不了權力的道路,果不其然,這些年你起起伏伏,
雖然坎坷了些,但今日你意氣風發,連皇帝登基與否也能隨意安排,一統天下的日子想必不遠。」
葉歆輕嘆道:「上師應該知道我志在修道,在這官場沉浮數載也是迫不得已,想起實在不勝唏
噓。」
朱雀上師不以為然地道:「老弟,天下人有誰能和你的成就相比,一個布衣白丁,如今卻呼風喚雨,
號令天下,滿天下都是羨慕你的人,這就是你的命緣,是天道,人力不可以抗。」
葉歆知道他在調侃自己,笑了笑,反問道:「上師這些年在何處修煉?」
朱雀上師輕笑道:「我收了個好徒弟,自然要盡心盡力教導他。」
「甚麼!」葉歆勃然變色,驚訝地凝望著他,沉聲問道:「你在他們母子身邊?」
「他們孤兒寡母挺可憐的,我那徒弟又長得可愛,哪能忍心扔下他們不管啊!」
話中暗藏機鋒,葉歆無從辯駁,只能默然不語。
朱雀上師見了他的神色,微微一笑,道:「你那小兒子倒是十分機靈,是個天生的學道之材,這個
徒弟沒白收。」
葉歆想起小兒子,心中一陣歉疚,自責地嘆了一聲,問道:「他們還好嗎?」
朱雀上師白眼一翻,反問道:「妻子沒有丈夫,孩子沒有父親,能好到哪裏去?」
葉歆被他一陣搶白,又沉默了,長嘆一聲道:「紅烈不聽我勸,不願加盟。」
朱雀上師不悅地道:「你有遁術,想去甚麼時候都可以,何必自尋藉口。」
葉歆苦笑道:「不瞞上師,我大病一場,道力盡失,別說去雪狼關,就連普通的壯漢我都應付不了,
現在遁術也只是剛剛恢復,依然沒有任何攻擊力,若是遇上鐵涼的道士,我就活不了了。」
「道力盡失!」朱雀上師大為驚愕,因為這是他從來不曾想到過的問題,一直以來,修煉者只會覺
得道力越來越多,就像一個深泉,永遠也沒有枯水期,即使用光,很快就會自己復原,但葉歆的這
句話打破了常規的定論,如同驚雷一般,震得他神色大變。
葉歆當然知道失去道力對於一名修道者意味著甚麼,安撫道:「也許是我個人的問題,上師不必擔
心。」
「不!」朱雀上師神色凝重地站了起來,盯著他沉聲問道:「事關修道者的一生,還望老弟從實相
告。」
葉歆思索了一陣,問道:「想必上師應該知道我妻子的事吧?」
「嗯!」朱雀上師知道他指的是奇特的籠子。
「為了化解那籠,我與另一位道士合作,再以五行靈果輔助,因此才能化解五行相生,只是我自身
木性太強,過於激化木性之後,道力暴漲,一發不可收拾,卻也傷了我自己。」
「原來如此!」朱雀上師緩緩地坐回原位,思索片刻,又問道:「老弟能察覺我的到來,想必已能
重新感應,不知是何方法?」
葉歆微微一笑道:「是一種新道術。」
「新道術!」朱雀上師聽得眼中放光,催問道:「請老弟細說。」
「自從道力喪失後,我變成手無縛雞之力,便想著重練道術,然而原本極強的木性化去了,體內五
行極弱,無法修煉木行道術,也無法修煉其餘四行道術,無奈之下,我只能走偏門,生命力長流不
息,以力生力,如今使用的正是生命力所變化出來的力量,也許不能算是道術,因此我稱之為靈
術。」
「靈術!生命力!」朱雀上師仰頭向天,嘴裏不斷地念叨著,彷彿沉浸在另一個虛空之中,臉上的
笑容卻越來越濃,因為葉歆的話為他打開了一扇重要的大門,通往新的天地。
葉歆清楚靈術的修煉只是初始階段,由於沒有前人修煉過,一切都是摸著石頭過河,稍有不慎就會
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,因此連凝心都不願讓她修煉。
朱雀上師驚喜地抱著他笑道:「老弟,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!沒想到道術之外還有這種奇術,若
是能練得大成,非但天下唾手可得,也許有一天可以讓生命力生生不息,長生不老。」
「長生不老?」葉歆笑著搖了搖頭道:「這有違天道,若有地府的話,鬼王可不會饒我,況且世人
生生死死才有趣,長生不老,人人無憂,這還叫人世間嗎?」
「靈術,好個靈術!」朱雀上師依然沉浸在對靈術的幻想之中,久久不能自已。
葉歆微微嘆了一聲,靈術既然建立在生命力上,修煉下去,生命力也許會越來越旺盛,或者真有一
天會長生不老。
雖然大部分修道者都是為了這一點,然而他卻對長生不老沒有興趣,此刻妻兒父母才是他最擔心的
事情。
興奮了很久,朱雀上師漸漸平靜,望著葉歆讚道:「老弟,千萬別放棄,我很期待你的修煉成
果。」
葉歆苦笑道:「眼下這麼一大攤子的事要我去處理,想找時間修煉也難啊!何況夾在緂妹和柔兒之
間,我恨不得將自己劈開兩半。」
朱雀上師長身一揖到地,歉然道:「對不起,我不知道其中的隱情,剛才的言語太冒犯了。」
「沒甚麼,其實你說的在理,我沒去看他們的確不對。」葉歆長嘆了口氣,苦笑道:「我勸紅烈投
過來,然後立緂妹或是熾兒為帝,他寧死也不答應,我現在也是百般無奈啊!」
朱雀上師笑道:「紅烈是個死腦筋,不會妥協,若想收拾他,只怕你要費點工夫。」
「我正打算襲取雪狼關,把紅烈封死在懸河,讓他回家無門。」
朱雀上師嘿嘿笑道:「我知道你手段高明,說到做到,不過你可要想清楚,去了雪狼關該說些甚
麼。」
葉歆明白他所指,為難地道:「柔兒是我的結髮妻子,終生不棄,無論如何都要尊重她的意見。」
「若要化解紅烈戰意,只要你納紅緂為妾,斷絕他回家之念,同時可以重重打擊紅烈手下大軍的士
氣,敵人做了主帥的女婿,打起仗來只怕也下不了手,哈哈!」
葉歆只有苦笑,這條計策的確可行,而且十分有效,但納紅緂為妾必定惹怒妻子,再生出事端就難
辦了。
朱雀上師不悅地打量他,問道:「你到底在猶豫甚麼?」
「家事難斷啊!」
朱雀上師搖了搖頭,不悅地道:「平時看你挺爽快,這種事還有甚麼好猶豫的。」
葉歆心中一跳,朝他一揖到地,誠懇地道:「願聞其詳。」
「夫妻,不過是一個名份,那是虛名,感情才是真的,你是修道者,也算個世外之人,名利尚且不
動心,何必在意一個虛名,紅緂要做葉夫人,你就給她名位,算不算夫妻你心裏清楚,換言之,你
的妻子名義上早已死了,現在同樣沒名沒份,但你心裏有她,她心裏有你,你們就是夫妻。」
「你是說……」葉歆嚇了一跳,驚愕地望著他。
朱雀上師笑道:「給紅緂一個葉夫人的名位,至於把不把她當妻子則是要問你的心,你的心裏若只
把她當成朋友,就算有名份又如何?對你也不會有任何影響,然而對她而言卻大不一樣,她是世俗
之人,想的是世俗之事,想要的也不過是世俗的虛名,只要得了葉夫人的名號,她就把自己當成是
你的妻子,心裏安了,其他的事自然容易化解,否則你們三個針鋒相對,何時才是個頭?不要過於
拘泥,一切問心便可。」
一席話如當頭棒喝,葉歆聽得連連點頭,這番道理他當年娶紅緂的時候也想過,只是沒有想得如此
透徹,之後便被感情所困,如在深山之中,現在便似撥雲見日般,但他心裏清楚,自己明白不等於
冰柔明白,冰柔也是世俗之人,爭的也是世俗的虛名,要讓她明白這個道理,只怕不容易。
「上師說得極是,只是我妻子她未必明白。」
「不明白就說到她明白,真正的夫妻是感情,是心,不是甚麼夫人名位。在紅緂心裏,她是葉夫人,
而你的部下心裏,那位紫如姑娘才是葉夫人,而你的心裏,自然只有元配才是葉夫人,都是葉夫人,
分別只在於你的心。你至今沒有重娶舊妻,不也是漠視名位嗎?」
葉歆深以為然,點頭道:「說得不錯,葉夫人只是虛名,但世人重虛名。」
「紅緂可以娶,紫如姑娘也可以娶,所有的人都可以娶,但要讓她們都知道你的心裏只有元配,如
果她們依然願意,給她們名份又如何?俗話說自作孽不可活,她們若是自願投入情網,怨不得別人,
只要你抱著無愧的心,誰說也沒用。」
葉歆心動了,若真能如此也無不可,只是其中的困難並不像說的那樣容易,沉吟了片刻,忽然抬頭
凝望著他,眼中有懷疑之色,問道:「上師來到臥牛城已經很久了吧?」
第五章
朱雀上師哈哈一笑道:「所以我今天前來自首。」
葉歆臉色微變,沉聲問道:「原來柔兒變聰明是因為你,只怕今天是你進城之後第一次施展道
術。」
朱雀上師揚了揚拂塵,笑嘻嘻地道:「說的不錯,我若是施展道術,豈不是早就被你發現了!」
「這次仙主堂的事自然也是你安排的了?」
「我那女婿太不像話,居然連邪教也弄了出來,我最討厭這個,所以扔下他不管了,反正他也不聽
我的話,這次原想拉著你去見他們母子,後來想了想,你的處境也挺難,所以先看看你這位夫人到
底是甚麼人。」
「然後呢?」
「你妻子是個好人,只是吃苦太多,性格會時常變得古怪,而你的事情太多,沒時間陪她,因此情
緒受到壓抑,終日在家幽怨不絕,所以我讓她主動一些,溫柔一些,再教她了點相夫之道,她學得
挺快,也挺聰明,呵呵,希望能化解她與紅緂之間的仇恨。」
葉歆沉聲問道:「是你唆使她問我要皇位?」
朱雀上師呆了呆,驚訝地道:「嘿!她居然一開口就是皇位,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。」
葉歆哼了一聲,淡淡地道:「她就是不想把權力讓給緂妹,所以才來搶權,都是你添亂。」
「紅緂那丫頭根本對皇位沒興趣,只不過想在後宮找個位置而已,你不會不知道吧?你妻子既然喜
歡,給她就是,就當是交換條件,這樣可以打擊鐵涼軍士氣,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。」朱雀上師一
臉的委屈,「反正我那徒弟天資聰明,適合修煉道術,不當皇帝也會是修學名家。」
葉歆滿臉鬱悶地道:「我可不想一輩子攪在官場中。」
「這還不容易,待時局平定,把天下扔給你兒子,然後便可以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」
葉歆閉上眼睛想了半天,覺得朱雀上師所言不失為中庸之道,問題當然還有很多,但留在官場中的
目標卻變了,一開始是為了救妻子,妻子救出來之後又為了還情,如今似乎情債有望解決,又要為
了擺脫權力而奪取天下,似乎每一個階段被冥冥中安排的因素決定了命運的走向。
朱雀上師鼓動道:「以你的才能和智慧,想平定天下大概只要十年,到時候你的大兒子已經有能力
理事了,再有幾位重臣和你妻子輔佐,不會有任何問題。」
「十年!」葉歆仰望屋頂,心裏開始嘀咕日後的事。
朱雀上師含笑道:「反正主動權在你手上,如何決定都沒人敢反對,慢慢想吧!」
「上師的辦法固然有理,若是一年前,應該不難,但如今紅烈殺了我岳母,仇恨難消,我即使希望
她們和解,但也不敢強硬抹殺柔兒報仇的意願,這一點若不能解決,說甚麼也沒有用。」
朱雀上師也沉默了,葉歆這話說到點子上去了,一切問題都在於血仇之上,如果無法化解,問題便
難以解決。
「算了,為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。」葉歆苦笑一聲,道:「上師,緂妹那裏還望你多費心,我
暫時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。」
「放心,我這就起程回去,你要不要帶封信給她?」
葉歆沉吟了半天,輕嘆道:「不必了,我正籌劃從後方襲取雪狼關,有甚麼事還是當面說更好。」
「也罷!」朱雀上師微笑道:「我雖然收你兒子做徒弟,不過你的事我不會參與,這樣就不好玩
了。」
葉歆知道他指的是甚麼,如果有朱雀上師相助,抓住紅烈猶如探囊取物,真要如此,天下傳席而定,
用不著大費周章。
「噫!你這裏還有道士?」朱雀上師剛想走,忽然停住了。
憑著心靈的熟悉感,葉歆知道了是誰,笑道:「上師莫憂,是凝姐姐!」
「好快啊!」朱雀上師呆了一呆,抬頭望向大門,眼前彷彿飄來一陣香雲,定睛細看,一名絕色仙
子出現在葉歆的身邊,整個廳堂因她的出現,彷彿被注入了許多色彩。
他驚愕地打量了半晌,撫掌讚道:「好一位道中仙,出塵脫俗,不帶一絲人間俗氣,這可是我見過
道性最好的修道者,今日一見,實在大開眼界。」
凝心一眼就看出朱雀上師也是修道者,微微有些驚訝,轉頭望向葉歆,問道:「這位是……」
「他是朱雀上師,火行道士,是我的朋友,上師,這位是水行道士凝心。」
朱雀上師盯著芙蓉玉面點頭道:「老弟,想不到你的身邊還收著這麼一位佳人,嘿嘿,難怪不肯去
雪狼關,傳出去,恐怕天下男人都要殺了你。」
葉歆知道他打趣,微微一笑道:「凝姐姐道學精湛,世之罕見,連我師父都比不上,我的靈術也全
靠她相助才有小成。」
凝心嫣然笑道:「歆弟過獎,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修道者而已。」
「一笑百媚,我該走了,不然也會有下塵之心,老弟,福緣不淺啊!」朱雀上師哈哈一笑,飄然而
去。
凝心嫣然笑道:「這位朱雀上師說話真是風趣。」
葉歆羨慕地道:「遊戲紅塵,比我們都逍遙自在,實在讓人羨慕啊!甚麼時候我也能像他這樣就好
了。」
「我也這麼想。」凝心凝視著他。
葉歆知道她所指,微微一笑道:「總會有這天,我們回去吧!」
經此一役,劉景娥的事情在葉歆的授意下被宣揚誇大,並廣泛傳播開來,使仙主堂在臥牛城及至整
個肅州聲名狼藉。官員們更是不敢招惹,葉歆的話像釘子一樣釘在他們的心中,這種大罪,再犯一
次都要滅門。
但這種不安的氣氛很快就被新任官員名單帶來的喜氣沖淡了,因為朝廷新設,眾多衙門都要安置人
手,幾乎每位官員都往上升,還有不少連升數級,無不心花怒放。
當然,令他們驚訝的還是葉歆的地位,既無封爵,又無職位,只有一個皇師的虛名,與他們想像中
大不一樣,如同平地一聲雷,引起了眾多嘩然之聲,都在猜測葉歆是否別有用意。
葉歆根本無暇理會這些閒言碎語,因為東面的戰局又生變化,武壁疆由於糧道被騎兵騷擾,放棄了
沙古小城,在嘎子河西岸下寨,似乎有添兵之兆,而且銀州草原區面臨蝗災,吃掉大片草地,以至
秋草不足,部族們為爭水草地產生了不小的磨擦,對於外來的人敵意很重,若不小心處理會留下大
患。
他連忙從納顏鎮召來了狼牙,聯同城中重臣,商議對策,此時已是八月二十六,離九月初九的登基
大典只有十幾天。
「大人,如今怎辦?銀雪意欲添兵,我們不能不防,不如讓現有的新軍前去增援吧,順便控制周圍
幾個小草原區。」狼牙心憂夜明城的防務,恨不得帶著新軍飛往前線。
葉歆搖了搖頭,拿起身邊的一張文書揚了揚,沉聲道:「不行!據報銀州草原區蝗災泛濫,大片草
地被蝗蟲吃光,部族們猶恐水草不足,為之還大打出手,你們再帶著數萬匹戰馬去,明是保護,實
際上卻是與他們搶奪草場水源,到時候你能看著戰馬餓死嗎?」
「屬下不能。」狼牙想都不想就回答。
「這就是了,派兵去只是自討沒趣,招來罵聲。」
狼牙憂心忡忡地問道:「可是我們不能袖手旁觀吧?」
「當然。」葉歆含笑道:「我打算從嘎山城調一萬步兵前往助守重城要塞,然後用部分騎兵承擔嘎
山城防務。」
夜寒點頭道:「此計甚妙,依我看,不如再往銀州各個草原送些糧食草料,以收其心,方便日後東
征。」
「右相此言極是,銀州草原此時需要的是糧食,不是大軍。紫如,妳立即調撥糧食送到嘎山城,讓
樸哲派人送糧。」
「屬下明白。」紫如嫣然點頭。
「夜寒,銀州的事是個教訓,我們也要做好蝗災的準備,免得事發後無力補救。」
夜寒躬身應道:「大人提醒的是,卑職一定讓他們多備草料,以防不時之需。」
「你辦事我放心。」葉歆笑了笑,轉頭又望向狼牙問道:「編制新軍的事情辦的如何?」
狼牙拍著胸口自信地道:「大人放心,有樸哲做主,各方部族又得到好處,不敢不送人來,我來的
時候已到了四萬七千餘人,相信現在應該有五萬多了,都帶著馬匹兵器,立即就可以編組成軍,毫
不費心。」
葉歆知道樸哲一定不會讓他失望,現在再次確認,心裏更踏實了,有了這五萬騎兵,就有了堅實的
後盾,讚道:「幹的不錯,不愧鎮東將軍之名。」
「能為大人效勞,實在是屬下萬幸。」
「這次我為你選了一名副帥,此人心計不弱,手段兇狠,是個人才。」
狼牙笑道:「大人安排的一定是能人,我放心。」
「我不放心!」
在座之人聽得一愣,不約而同望向葉歆,實在不明白話中之意。
狼牙直接了當地問道:「大人為甚麼不放心還用他?」
葉歆沉吟道:「此人心計太重,忠義之心如何,一時間還看不清楚,不過他的確是個人才,處事果
決,手段獨到,能斷大事,只是這種人若掌大權,變化無窮,有的變忠,有的變奸,有的變得昏庸
無能,有的變得膽小如鼠,有的則能成就大事。他到底會是甚麼樣子難以預料,因此我把他放在副
帥的位置上,既有發揮的空間,又有人壓著他。」
「大人深謀遠慮,屬下佩服。」
「你替我盯著他,有任何異動立即來報,若是忠義之士,我自然會重用他。」
「屬下明白,不知此人是誰?」
葉歆微微一笑,緩緩吐出一個名字──「苻薪生」。
「他!」狼牙也聽說過仙主堂禍亂臥牛城的事,苻薪生立功被貶,官員們都挺同情他,卻不敢為他
說話,因為事關東方夫人的死,不便捲入其中,沒想到竟是葉歆的伏筆。
葉歆輕輕吸了口氣,道:「我降他為千總,調任嘎山城,明年開春後,再調他到你那裏暫代副帥之
職,這段時間你必須在軍中建立威信,讓這些新兵只認你這個總帥,免得有些新兵會有異心,最重
要一點,兵權暫時不可全給他,就讓他督辦糧草,參議軍務。」
「卑職明白,先要試探他的忠心,再行任用。」
「對。」葉歆滿意地點點頭。
正說著,一名侍從走入廳中,跪地稟道:「大人,清月國使臣從南面來,已到臥牛城外,赤溫統領
問大人要不要親自迎接。」
「哦!清月國居然派使臣來了。」葉歆有些意外,原想著有些勢力會派人來,卻沒想到最先到達的
竟是清月國使臣。
夜寒微笑道:「清月國久攻順州不下,此來必是要求聯盟,大人,這裏依舊是天龍朝,清月國論理
也應是屬國,如何應對要小心處理,免得日後引起麻煩。」
「是要小心處理。」葉歆低著頭思考了片刻,望著侍從又問道:「使者是甚麼人?」
「清月國使臣送來名帖。」侍從從懷裏拿出一張紅色的名帖遞到葉歆手裏。
葉歆打開一看,只見上面寫著「清月國撫遠將軍雲從龍,櫻武將軍雲妙裳」,不禁微微一愣,想起
清月國主帥雲璧之名,心裏嘀咕,這兩人應該是雲氏一門。
夜寒問道:「大人,見還是不見?」
「見,當然要見。」葉歆一拍椅背,站了起來,正色道:「夜寒,你是右相,他們是將軍,你去更
合適,就代我接一接吧,晚上我在府中設置家宴,你把他們帶來。」說完,他便轉身離去。
夜色初降,星漢綴空,大地籠罩在銀色的星光之下,葉歆帶著冰柔和紫如來到觀星樓,樓高二層,
二樓臨池的一面伸出一座木台,此時已擺上一桌豐盛的酒席,盡是佳餚珍饈,香氣撲鼻。
冰柔第一次隨同葉歆出席正式場面,心裏異常的興奮,從此以後她就可以堂堂正正以葉夫人的名義
外出,甚至接見臣子。
「好舒服啊!」葉歆站在台側仰望星空,享受著寧靜的感覺。
紫如礙於冰柔在場,不敢過分親密,站在葉歆身後嫣然笑道:「大人今天似乎很有興致。」
「事情太多,這個靜字最是難得。」葉歆經朱雀上師點化,人生道路頓時寬廣了許多,雖然世事無
常,將來如何還未可知,但有個目標在前,至少可以心安。」
「登基大典過後,大人應該放鬆一下。」
「是啊!」冰柔挽著丈夫的手臂嬌笑道:「我陪你出巡吧!」
「出巡?」葉歆笑著搖搖頭道:「大典過後我要進入沙漠,那裏可不是甚麼好地方,妳還是待在這
裏吧!」
「沙漠!」冰柔噘著嘴道:「漫漫黃沙,無邊無際,你怎麼會想跑到那裏去?」
紫如自然明白沙漠之行的用意,解釋道:「夫人,大人準備收羅丹絡和鬼方兩個財源寶地,然後借
道襲取雪狼關,如此一來,後方就穩固了。」
葉歆含笑道:「柔兒,紫如的話妳都聽到了,這才是真才實學,妳若想做事,還要向她多多請教,
妳背後的那位高人已經走了,以後要靠妳自己的本事。」
冰柔呆了呆,驚問道:「你怎麼知道我背後有高人?」
葉歆哈哈一笑,道:「連妻子的事都不清楚,我這個丈夫豈不是太沒用了?」
冰柔挽著他,呢聲嗔道:「可惜又被你發現了,我還想立一場大功,嚇你一跳。」
「上次妳已經嚇我一跳了!」
冰柔忽然臉色一沉,眉尖藏有怒意,攥著拳頭道:「我要學好本事,圍攻懸河城,為娘報仇。」
葉歆心頭一沉,妻子神色堅定,眼含殺氣,說明殺心已固,想化解此仇恐怕難若登天,眼前不禁一
陣迷惘。
紫如幽幽一嘆,也在為葉歆著急,天下都在股掌之中,可家事卻令他一籌莫展,長此下去只怕不得
善終。
「他們來了!」她的眼角瞥見樓下的迴廊中有人影穿梭,連忙喚了一聲,分散兩人的注意。
葉歆朝迴廊望去,果然有一男一女在夜寒的引領下向觀星樓走來,細細打量,男子不過二十歲左右,
劍眉英目,肩寬手長,身材高瘦,也算是俊朗青年,身上穿著一件白袍,上面用金線繡著滾雲,下
身是棗紅色長褲,腰間繫著一條玉帶,左側懸著一把佩劍。
再往男子身側望去,正是那位名叫雲妙裳的娥眉女將,年齡大約十八歲左右,黛絲粉面,柳眉櫻唇,
一對大眼睛左顧右盼,靈動有神,一身粉綠色戰裙,外罩雲色披風,腰間同樣懸著墨綠色的劍鞘,
上面鑲有三顆紅寶石,一看就是知道是名劍,她雖不說是絕色,但也俏麗可人。
「原來清月國也有女將軍。」冰柔羨慕地道。
葉歆笑著問道:「我這裏有女相,清月為甚麼就沒有女將?」
「我呢?上次立功你還賞我呢?」冰柔攤開手伸到他面前。
葉歆擁著她哈哈一笑,然後伏在她耳邊小聲道:「賞妳一個孩子。」
冰柔啐了一口,嬌羞不已,心裏卻甜如蜜。
第六章
隨著一陣樓梯響,雲氏兄妹和夜寒登上了二樓,別緻而寧靜的小樓給他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,再加
上屋內雅緻的擺設,立時感覺到葉歆文致的氣質,這與傳言中魔的形象大相逕庭,因此兩人的內心
都感到懷疑。
一見葉歆,兩人更是大吃一驚,想不到名滿天下的人物竟然長得十分清秀,面頰削瘦,身材修長,
又穿著一件書生袍,乍看只像是師爺、文案之類的文客,沒有一絲處於權力巔峰的那種霸氣,也與
皇帝王侯大不一樣。
雲妙裳盯得更緊,眼光幾乎掃遍了葉歆的每一寸,嘴裏還念念有辭,似乎在評頭論足。
葉歆雖然覺得有些怪,但還是坦然接受兩人肆無忌憚的目光,並還以微笑。
「這位便是葉公子。」夜寒禮貌地介紹道。
「葉公子?」雲從龍對這個稱呼覺得很奇怪,似乎還有些不合情理。
葉歆拱了拱手,含笑道:「兩位賞光來到府裏,葉某實在是三生有幸,今夜置下小宴,為兩位接
風。」
「葉大人客氣了。」
葉歆含笑道:「我不是甚麼葉大人,只是一介布衣,雲將軍還是稱呼在下葉公子吧!」
雲從龍被說得一愣,以為他在說笑,勉強笑了笑,又把目光移向葉歆身後的兩名女人,乍一看,立
時被紫如的風采吸引了,婀娜的身姿,高貴的氣質,美麗的容顏,嫵媚的笑容,每一點都帶著極大
的誘惑力。
「兩位好!」紫如嫣然一笑,以禮相迎。
雲從龍斜眼看了看葉歆,以為是她的姬妾,忽然皺了皺眉,又望向妹妹。
雲妙裳也在打量二女,眼睛同樣盯著紫如,眼神中有些自慚形穢。
「這位是舍妹妙裳。」
葉歆禮貌性的讚美道:「雲姑娘英氣逼人,為我這小院添色不少啊!」
雲妙裳瞥了一眼紫如和冰柔,淡淡一笑,並不領情。
葉歆微微一愣,見她瞟著身後,含笑介紹道:「這位是紫如姑娘,身居左丞之職,乃百官之首,日
後還會與你們打交道。」
「啊!」雲妙裳驚呼了一聲,定睛望向紫如,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,貌美如花,弱不禁風,原
以為是葉歆的姬妾,沒想到卻是肅州的宰相,當朝首輔,實在有些意外。
雲從龍同樣感到驚愕,若有深意地看著葉歆,心中則為他的用人之道大惑不解,竟把一個美人放在
朝堂上。
紫如大大方方地朝兩人盈盈一福,含笑道:「兩位遠道而來,本該我親自去接,只是事情繁忙,在
此向兩位陪罪了。」
「左丞大人不必多禮。」雲從龍連忙還禮,眼角還多瞟了她幾眼。
雲妙裳跑到她的身邊,一臉羨慕地問道:「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女子出任宰相,姐姐一定很能幹
吧?」
「沒甚麼本事,運氣較好而已。」紫如牽著她的手坐在席間。
「雲將軍也請坐吧!」夜寒熱情地拉雲從龍坐下。
「好。」雲從龍眼角又瞟向冰柔,同樣是美人,卻與紫如大不一樣,氣質與妹妹倒有幾分相像。
葉歆端坐主位,指著冰柔道:「這位是我的夫人。」
「啊!」雲從龍呆了呆,臉色忽然變了,驚訝地問道:「葉公子的夫人不是已經身故了嗎?」
葉歆見他問得唐突,眉頭微微一皺,沉聲道:「夫人沒有死,只是失蹤了一段時間而已,現在又平
安回來了。」
「如此說來,要恭喜大人了。」雲從龍抱了抱拳,眼睛卻望向妹妹,眉尖藏有憂色。
葉歆和紫如都是察言觀色的高手,一眼便知他們別有目的,對視一眼,都有了戒心。
「我敬兩位貴客一杯。」夜寒見氣氛有些怪,舉杯相邀。
「謝謝夜大人。」雲氏兄妹連忙舉杯還禮。
三杯喝罷,葉歆含笑問道:「雲將軍,聽說順州戰事緊張,你們此來想必不容易吧?不知走的是哪
條路?」
「我們從鐵涼而來,出雪狼關,繞道沙漠,直入草原,這一路的確不容易,不過天龍皇帝登基在即,
清月國為表結盟的誠意,就算歷經千辛萬苦也不敢不來。」
葉歆會心一笑,顧左右而言他道:「是啊!沙漠風光,草原美景,真是美不勝收啊!」轉頭對冰柔
道:「夫人,不知我們甚麼時候才能像他們一樣遨遊宇內。」
雲從龍見他話鋒一轉,把自己的意思全都變了,暗暗吃了一驚,這才明白葉歆為何名聲如此之響,
談吐不俗,話鋒時曲時折,讓人無從適應,更別說有效應對,心念一轉,笑著又道:「葉公子想遊
覽天下還不容易,只要兩家結盟,蕩平天下,到時候葉公子就可以無憂無慮的遊歷天下了。」
「我已辭去一切官職,一介布衣,天下再亂也與我無關,也許幾位回程之日,我們夫妻會與你們同
行,到時候還望你們為我帶路。」
「甚麼!」雲從龍沒有料到葉歆會說出這麼一番話,有些措不及防,頓時啞然無聲。
「左丞右相都在這裏,朝廷的事有他們打理,沒甚麼不放心的,何況新皇年輕有為,日後定成大器,
我的輔政之責已完,自然要享幾年清福。」
雲從龍更是尷尬,尋思了半天也找不到接話的地方,只能乾著急。
雲妙裳靈眸一轉,嬌笑道:「葉大人這麼年輕就要歸隱?不會吧?」
葉歆指了指雪白的鬢絲,輕嘆道:「兩鬢皆白,再不歸隱,只怕連性命都保不住了,人要知足才能
常樂,權力這東西是虛的,拿在手裏卻燙手,苦也吃夠了,再不放手,就不只是吃苦了,而是送命,
還不如早早交出去,過點平靜的日子。」
葉歆雖然是說給雲氏兄妹聽的,但話中並非假意,冰柔和紫如都能聽出,都皺起了眉尖,一個擔心
兒子的皇位,另一個擔心失去了心靈支柱,各懷心思。
雲氏兄妹卻被他這一番話說懵,這話中透著老成和世故,只有經歷了一生劫難的人才能說出這種話,
都覺得不應該從如日中天的葉歆嘴裏吐出,然而望著那雪白的鬢絲,心裏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。
「五年前,我這兩鬢還是漆黑如墨,現在卻皓白如雪,代價也夠了吧!」葉歆說得有些興起,不知
不覺中吐出了真言。
雲氏兄妹都大吃一驚,原以為葉歆天生白頭,沒想到竟是變白的,其中所包含的故事只怕千言萬語
也難以說清,再想到他如今的地位和權勢,似乎真是權力這兩個字造成的。
冰柔聽著眼圈一紅,淚水在眼眶裏滾來滾去,葉歆吃的苦都是為了她,一看到雪白的鬢絲,她的心
裏就像針刺一樣,只是葉歆從來都沒有把這事拿來邀功,這令她更為感動,又想到葉歆腿上那千條
刀疤,心又揪了起來。
夜寒也感到心驚肉跳,他一直在為葉歆沒有出任職位而感到惴惴不安,此時又聽葉歆出言歸隱,雖
然只是戲言,但從紫如和冰柔的神色來看,似乎並不只是隨口一說。
葉歆忽然放聲大笑,豪邁地道:「不說這個了,難得兩位貴客到來,還是談天說地,高高興興地喝
酒吧!」
紫如順著話說道:「是啊!眼前風清月明,何不賞之為戲?」
葉歆抬頭望月,含笑道:「不知清月國風景如何?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。」
「葉公子若去,皇上自然以重禮相迎。」雲從龍笑顏相應。
「我一介布衣,不必如此,只要有間茅舍就夠了,哈哈!」
雲從龍猶豫再三,忽然從袖子裏抽出一本錦皮小冊遞向葉歆,含笑道:「這是鄙國皇帝贈給大人的
禮單,請大人過目。」
「哦!清月國主實在太客氣了。」葉歆接下禮單打開一看,突然愣住了,斜眼瞥了雲妙裳一下,又
盯住雲從龍,淡淡地道:「這禮是給皇帝吧?怎麼送到我這裏來了?」
「沒錯,這是皇上送給葉公子的禮物,請公子收下。」
葉歆緊皺眉頭又看了看禮單,完全沉默了。
紫如見他面有難色,輕輕扯了扯葉歆的衣服,小聲道:「大人,能讓我看看嗎?」
「嗯!」葉歆隨手把禮單遞給她。
紫如打開細細讀了一遍,也愣住了,臉色有些尷尬,吶吶地道:「大人,這事還是您自己決定
吧!」
葉歆望著雲從龍,沉吟道:「事情暫時不能定,這是給肅州總督的禮物,我如今只是一名百姓,一
切還要皇上來定。」
雲從龍是硬著頭皮把禮單遞出去,也不期望能立即有所收獲,見葉歆沒有立即拒絕,已經覺得是萬
幸,含笑道:「葉公子好好考慮一下,人選還能變,位次也能變,一切以你的意思為尊,絕不會讓
您為難。」
「不說這個了,吃菜吧!」葉歆把禮單揣入懷中,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。
雲氏兄妹又坐了半個時辰,直到酉時才離開。
兩人剛走,冰柔便耐不住性子,好奇地問道:「相公,到底是甚麼禮物,居然讓你這麼為難?」
葉歆輕嘆一聲,默然不語,眉頭擠成了一團。
紫如忽然噗哧一笑,嫣然道:「夫人,天下除了一樣東西,沒有任何奇珍能讓大人為難。」
冰柔瞪大眼睛看著她,茫然問道:「甚麼東西?」
紫如調侃似的用眼角瞟著葉歆,嬌笑道:「女人!而且還是美麗的女人。」
冰柔呆了呆,驚愕地望著葉歆問道:「清月國要送給你美人?」
「嗯!」葉歆尷尬地點點頭。
紫如很少見到他這種表情,忍不住又笑了起來,調侃道:「清月國可真大方,一出手就是十二個美
女,還要替大人做媒,從清月國公主及豪門女子中任選一位嫁入肅州,其中就包括剛才那位雲妙裳,
大人可真是艷福不淺啊!」
葉歆聽得頭皮發麻,家事已是無法收拾,再弄幾個來,簡直要他的命,只是清月國好意送禮,而且
是屬國進貢上國的禮物,照理是不能拒絕的,但收下又是萬萬不可,一時間想不出兩全之策,實在
有些為難。
「他們以為大人是太上皇,自然要挑選美女充實後宮,十二個也不算太多。」紫如越說越有興致,
嬌笑道:「也許其他勢力也會如此,這宅子只怕是不夠住了。」
冰柔知道她說笑,也知道葉歆根本看不上庸脂俗粉,並不介意,嫣然打趣道:「青龍城的宅子大著
呢,夠他置十幾房,紫如,妳的小院我也準備好了。」
紫如玉臉生霞,羞態可人,嬌嗔道:「夫人,怎麼連我也說進去了,不理妳了。」
冰柔摟著她的肩頭笑道:「相公的風流之名可都是妳引起的,妳不該負責嗎?」
「我?」
冰柔嬌笑道:「天下皆知相公他花了五十萬兩銀子買一名絕世美人,都以為相公是風流成性,否則
清月也不會送美女來。」
紫如抿嘴笑道:「我只是大人的侍女。」
葉歆無暇理會二女的說笑,走到欄杆邊向遠處眺望,心裏琢磨著到底要如何處置清月國,腦子裏忽
然想起朱雀上師說過的話,葉夫人已不僅僅是普通的妻室之名,而是一件政治工具、軍事工具,所
能起到的作用甚至比十萬大軍更大。
二女調笑了一陣,見葉歆悶悶不樂,都收斂了,冰柔使了個眼色給紫如,論及口才,她自認比不上
紫如,這種場面紫如更能應付。
「大人,還在煩嗎?」
葉歆忽然自言自語道:「如果把葉夫人這個名號拿出去賣,也許可以賣百萬兩銀子。」
紫如怔了怔,很快就明白其中含意,柔聲勸慰道:「大人棄官不做,不正是為了這一點嗎?十二名
美人收下就是,反正又沒有限制我們如何安排,大人可挑將領中尚未娶妻之人賜婚,他們一定很高
興,也不會與清月交惡。」
「她們不是問題,問題在於清月有意聯姻。」
「雲氏兄妹見了夫人,即使大人拒絕,也不會奇怪。」
葉歆回頭看了冰柔一眼,正想說話,夜寒匆匆趕了回來,開口便問道:「大人,清月國誠意來訪,
正是改善關係的良機,大人為何不立即收下禮物?」
紫如嫣然笑道:「大人甚麼禮物都不怕,就怕別人送美人。」
夜寒呆了呆,立即領悟到是甚麼禮物,神色也尷尬了,吶吶地道:「卑職失言了。」
葉歆忽然沉吟道:「我倒想做個大媒。」
「哦!」三人都吃了一驚。
葉歆含笑道:「龍天行現在聲名在外,位列一方諸侯,絕不會辱沒清月國的名聲,不如想辦法替天
行說親,娶了清月國公主或者是這位女將軍,相信清月國也願意拉攏龍天行。」
夜寒問道:「大人不怕龍天行他真的被拉過去?」
葉歆笑道:「我絕對相信龍天行,就算我殺了他,他也不會皺一皺眉頭。」
「若是如此,倒是件好事,只怕他們不同意。」
葉歆笑道:「清月國要借外勢,不一定只有我這一個選擇,龍天行現在如日中天,多方都想拉攏,
清月也不例外。」
「可是這事不能讓我們去說吧?」
「龍天行的使者很快就到了,不是丁旭就是宋錢,由他出面為龍天行說媒。雲從龍在我這裏碰了壁,
回去不好交待,若是能拉攏龍天行,也不枉此行,相信他會答應。」
夜寒問道:「還有那十二位美人怎麼辦?也一起送給龍天行?」
葉歆笑道:「難道你有納妾之念?若是想要,叫他們把人留下就是。」
「不是,不是,大人就當卑職甚麼也沒有說。」夜寒嚇了一跳,連忙擺手否認。
第七章
翌日,葉歆派紫如前去收禮,除了聯姻的事沒有回應外,其餘禮物全部收下,連十二名美女也照單
全收,卻又被紫如全數送入青龍城的新皇宮。
雲氏兄妹和百官都有些詫異,卻也不敢說甚麼。
葉歆接見了雲氏兄妹便再也沒有出門,彷彿歸隱一般,任何事都交由紫如代他處理。
這番舉動讓他手下的官員們都有些納悶,唯有紫如一人隱隱感覺到葉歆別有目的,正如他拒絕一切
官職,似乎真要淡出官場,退居幕後。
她猶豫了很久,還是找到葉歆,想問個明白。
「大人,您要走嗎?」紫如開門見山地問道。
葉歆放下手中的文書,含笑看著她道:「第一個問的人果然是妳。」
紫如凝望著心愛的男人,幽幽地道:「紫如從不要求甚麼,只想在大人身邊為大人做事,若是大人
淡出,我也想辭官,依然做大人的侍女。」
這份心情著實讓葉歆感動,他微微一笑,坦然道:「紫如,我也不瞞妳,不錯,我是有退居幕後的
打算,只是柔兒不想走,我也不可能離開,只不過不願受到官位的束縛而已,妳安心做好左丞吧,
依我看,柔兒是鐵了心要讓夢山做皇帝,做為父親,我自然希望兒子能有美好的將來,在大事未定
之前,想走也走不了。」
紫如心中大安,嫣然道:「我明白了,謝謝大人坦然相告。」
葉歆忽道:「幾日前有位朋友說夫妻只是虛名,娶多少都無妨,只有心裏記想著的才是真正的妻子,
因此讓我給緂妹一個虛名,妳覺得如何?」
紫如微微一愣,這種事情葉歆從不問旁人,現在居然問自己,可見並不只是一個問題這麼簡單,她
凝望他片刻,低下頭細細咀嚼著話中之意。
葉歆沒有追問,又提起筆繼續理事。
過了一盞茶的工夫,紫如的臉上忽然泛起一陣暈紅,滿眼驚愕地盯著葉歆,顫聲道:「大人的意思
是……」
「柔兒永遠都是我的妻子,唯一的。」葉歆真誠地說道。
紫如徹底明白了,嫣然笑道:「紫如不想給大人添煩惱,只求在大人身邊做事,其他的事早已不想
了。」
葉歆抬起頭感激地看著她,輕輕地道:「謝謝妳。」
九月初三,龍天行突然出現在葉府門外。
葉歆大喜過望,連忙迎出府門,發現宋錢來了,更是高興,拉著兩人笑道:「來的好啊!想不到你
們都來了,一天不見,我正想你們呢!」
「參見大人!」
葉歆見兩人一身布衣,知道是秘密前來,連忙拉著兩人搖頭道:「不要泄露了行蹤,我們進去說
話。」
龍天行忽然指著身後道:「大人,這位是拙荊。」
「噫!」葉歆大吃一驚,甩頭望去,果然見後面的馬車裏走下一名少婦,瘦瘦小小,皮膚很白,長
得頗為清雅,而且落落大方,像是書香門戶出身的小姐,這下可把葉歆難住了,龍天行新婚燕爾,
總不能讓他再娶一個,何況清月國也不會答應,但龍天行跟隨自己這麼久,一直沒有成家,見他家
業有成,著實替他高興,笑道:「天行,成親也不說一聲。」
宋錢笑著插嘴道:「是司馬丞做的大媒,這位龍夫人是海承思的妹妹。」
「原來是海兄的妹妹,難怪看著有些眼熟,嗯,與海兄長得極像。」
「哥哥讓我向大人問好。」龍夫人盈盈一福。
「回去代我謝謝妳哥哥。」葉歆笑了笑,領著一行人進入府內。
剛到前廳門外,冰柔與紫如同時出現,龍天行沒見過冰柔和紫如,見二女貌美如花,氣質出眾,一
個腰懸佩劍,另一個身著官服,都不是普通女子的打扮,不禁一愣。
宋錢見了冰柔便像老鼠見貓似的,連忙低下頭。
冰柔瞥見宋錢,想起他挑唆紅緂要天下,心中不忿,輕哼了一聲,淡淡地問道:「你怎麼也來
了?」
「稟夫人,我來參加登基大典。」
「夫人!」龍天行聽了一愣,連忙向冰柔行了大禮,恭敬地道:「龍天行參見兩位夫人。」
紫如嫣然一笑,指著冰柔道:「這位才是夫人,我不是。」
葉歆含笑道:「她是左丞紫如姑娘。」
「在下唐突,請左丞大人恕罪。」龍天行早就從宋錢嘴裏知道紫如,如今一見,才貌氣質無一不佳,
心中暗暗稱讚。
「這位想必是龍大將軍吧?」
葉歆朝冰柔道:「夫人,請龍夫人到內院說話吧,天行,紫如,宋錢,你們隨我到書房去。」
「是,妹妹我們走吧!」冰柔親切地挽著龍夫人走向內院。
「我們走吧!」葉歆帶著龍天行等人走入書房。
落坐之後,龍天行含笑道:「遺詔一出,天下皆驚,大人的名聲比以前更響了。」
「虛名而已。」葉歆笑著搖搖頭,問道:「你那裏的事情怎麼樣?」
龍天行滿臉笑容地道:「奉大人之命,我和司馬丞分別領兵在北面騷擾銀雪帝國的軍寨城池,南面
有河幫支持,安然無事,西面的曠國雄忙著對抗屈復清,因此與我定盟,互不侵犯,我就答應了,
因此一切太平,原以為銀雪軍開春前會進攻,但直到我起程之日,他們依然按兵不動,聽說內部正
在為南進還是西進爭論,一直沒有最後的決定,不過這消息對我們極為有利,若等到明年,我那裏
已是固若金湯,沒有甚麼可憂的了。宋錢和丁旭把內政搞得有聲有色,十分興旺。」
「如此甚好,天行啊!你現在是一方諸侯,做事要有些霸氣,該下手的時候不必顧忌,有我在後面
撐著,翻不了天,如今我和銀雪帝國爭奪銀州的草原區,你那裏要加緊攻擊,適當的時候可以攻一
攻,免得他們以為你虛張聲勢。」
「大人放心,天行知道怎麼做。」
葉歆又望向宋錢,笑道:「商使總監,情況還不錯吧?」
宋錢瞇著小圓眼笑道:「公子放心,做買賣是我的強項,三年內保證百姓富足,庫滿錢豐。」
「別辜負了商使總監的名位就行。」
「是。」
葉歆忽然輕嘆一聲,笑道:「天行,我不知你已娶妻,原想為你作媒,見你已娶了妻子,也就作罷
了。」
龍天行呆了呆,欠了欠身,含笑道:「謝大人關心,不過我對這門親事很滿意。」
「滿意就好。」葉歆笑了笑,又輕嘆一聲,道:「清月國要與我聯姻,夫人健在,怎能答應?只是
若拒絕了清月國,對其他勢力會有所影響,本想讓你與清月國聯姻,現在只能另找人選了。」
「大人麾下還有重臣,何不挑選一個?」
「他們是臣,而你在外人眼裏是君,地位不一樣。」
「天行永遠是大人之臣。」龍天行索性跪倒叩頭。
葉歆連忙扶他起身,含笑道:「這是你我私話,心照不宣吧,在外人面前一定要露出霸主本色,千
萬不能讓人看扁了。」
「是!」
「清月國的事我自會處理,你在這裏多住兩天,這裏你應該沒有來過,可以出去看看。」
「一路來的匆忙,我正想遊一遊草原。」龍天行笑了笑,又問道:「大人,我聽您不出任官職,連
爵位也不要,似乎不太好吧!」
葉歆早就準備好一套說辭,見他相問,笑著應道:「大權在手,官位爵位沒有意義,反正諸方勢力
已把我當成皇帝,再去做宰相公侯,會讓人看不起。」
龍天行恍然大悟,點頭道:「不錯,大人握著君權,的確不適合再領受官職爵位。」
葉歆不想在此事上糾纏,話鋒一轉,叮囑道:「南面的張全動靜不少,你還是要多加小心,河幫雖
然穩固,但像景思齊之流也並非沒有,萬一有甚麼閃失,失去地盤事小,你們幾個的安危事大
啊!」
龍天行和宋錢一起跪倒在地,感動地道:「大人的愛護之心,天行傾盡一生也難以報答。」
葉歆拉著兩人起身,笑道:「你我朋友之交,何必說甚麼報答,看著隨我出來的人都有個好前程,
我比你們更高興。」
龍天行哽咽著說不出話。
葉歆拍拍他的肩頭道:「大典過後,這裏就要進入擴張的階段,我要先把後面穩住,一時還不能東
征,如何牽制銀雪大軍的主力就要看你了。」
「是。」
「宋錢,也要想辦法多籌備軍器、戰馬和糧草,以備不時之需。」
「不就是多賺錢嘛,這個我最拿手。」
葉歆笑道:「希望我們下一次見面會在龍溪城。」
踏入九月,臥牛城越來越熱鬧,各方來客都雲集此處,等待登基大典,雖然大部分都是來試探虛實
的,其中有曠國雄的謀士楊鼓,屈復清的小兒子屈顯武,還有南面的幾個小勢力,都派人送來參加
登基大典。
葉歆一個也沒見,退居幕後的他把事情都交給了紫如和夜寒,自己則留在府裏暗中籌劃大典過後的
安排。
賓客們聽說他辭去一切官職,都不相信,連日登門,卻見總督府門前的金匾已不見了,換上了葉府
黑匾,守門的士兵也少了一些。
屈顯武尤為擔心,屈家西面有鐵涼,南面攻擊又受阻,東面的曠國雄雖然勢弱,但死守著雙龍城,
阻擋了屈家東進的道路,要想擴張,只有北面的肅州,只是肅州情勢晦暗不明,葉歆的態度又拿捏
不準,因此才派他前來打探消息,見不到葉歆,就套不出肅州下一步的舉動,不能不著急。
葉府家將拱手道:「諸位大人,我家老爺身體不適,正在休養,夫人不讓我們打擾,我們也沒有辦
法,不過大典之日老爺一定會出現,諸位若是想見,就等大典之後吧!」
屈顯武不甘心,掏出銀子塞往他的手裏,道:「在下和葉兄是莫逆之交,能不能再通報一聲。」
家將白眼一翻,把銀子扔回他的手中,罵道:「我家老爺是甚麼人,你竟然賄賂我!豈不是看不起
我家老爺,快走吧!」說罷甩袖走回府裏。
「一個家奴也敢這麼對我!」屈顯武沒想到在這裏受氣,滿肚子惱火,哼了一聲,轉頭就走。
楊鼓冷冷地譏諷道:「眼裏謀著人家的地盤,還說甚麼莫逆之交,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。」
「你說甚麼!」
楊鼓譏笑道:「我說的自然是人話!莫非屈小公子聽不懂?」
「你敢罵我不是人!」屈顯武勃然大怒,嗆啷一聲拔出佩劍。
「是不是人你自己清楚。」楊鼓也不甘示弱,隨手一揮,身邊的衛士都紛紛拔劍相應,霎時間風雲
突變,劍拔弩張之勢一觸即發。
「住手!」紫如坐著小轎來到葉府,卻看到了這麼一場好戲,連忙大聲喝斥住兩方。
屈顯武眼前一亮,剛入城就被紫如的風采吸引,引以為天人,見她到來,立即收斂起狂傲之氣,擺
出一副翩翩君子的形象,含笑道:「原來是左丞大人,在下有禮了。」
紫如久在青樓,見慣這種登徒浪子的神態,知道他的心裏打甚麼主意,心中暗暗冷笑,表面上也是
淡淡的,斥道:「屈少公子,這裏是臥牛城,不是昌州,要打架回去打,否則別怪我不客氣。」
屈顯武被她一陣搶白,頓時下不了台,臉漲得通紅,盯著紫如的粉臉看了半晌也沒緩過神來。
「來人啊!把貴客們都請回驛館休息,好好侍候,不得有絲毫怠慢。」紫如毫不客氣,朝身後的衛
兵揮了揮手,然後轉身踏入葉府。
一隊士兵如狼似虎地湧了出來,擁著目瞪口呆的賓客們而去,賓客們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。
葉歆正在書房中理事,見紫如滿面春風,笑著問道:「外面的人都打發走了?」
「嗯!其實就是屈顯武在鬧事,其他人沒這麼大膽。」想到屈顯武那肆無忌憚的目光,紫如就滿臉
不高興。
葉歆聽出她語氣中的不悅,抬眼看了看,微笑道:「敢打左丞的主意,他也算是色膽包天了。」
紫如嬌嗔道:「大人又拿我開玩笑。」
葉歆笑道:「現在可不能叫大人了,我無官無職,外人聽起來可不好。」
紫如抿嘴一笑道:「掩耳盜鈴的事情,有甚麼好擔心的。」
葉歆笑了幾聲,臉色忽然一沉道:「據報屈家正在打龍口關的主意,屈顯武此來必是探聽虛實。」
紫如臉色微變,驚問道:「他們有這麼大膽?」
「嘿嘿,屈復清此人能在昌州站這麼久,怎麼會沒有這種手段,曠國雄的使者說屈復清的東征軍像
蘇劍豪一樣,在雙龍城下無計可施,又被曠國雄壓了回來,而南面又被蘇劍豪壓制,想擴張只有北
面。」
「龍口關有馬恢在,應該可以應付吧?」
「難說,若是屈復清以二十萬大軍傾巢而攻,龍口關那兩三萬人只怕守不了多久。」
「這可如何是好?」
葉歆笑道:「放心吧,我已密調納顏鎮的騎兵西移,讓屈顯武看看我威壯的鐵騎,他必然回去告訴
屈復清,屈復清的騎兵不足,在草原上處於劣勢,若沒有十成勝算,他絕不會越雷池半步。」
紫如嬌笑道:「我就知道大人一定有妙計。」
葉歆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,沉吟道:「清月國的事我還沒有想好,紫如,妳有甚麼辦法?」
紫如蹙著眉尖應道:「這可是大人的家事,不如讓夫人拿主意吧!」
葉歆聳了聳肩,微笑道:「其實也沒甚麼大不了,拒絕了也無所謂,反正禮單上寫的是肅州總督,
我已退居幕後,只是不想錯過這個拉攏清月的機會,若是有個人能代替就好了。」
「大人就這麼放過大好良機?」
葉歆見她眼角有戲弄之色,一本正經地道:「要不然把雲從龍留下就是。」
「不理你了。」紫如大羞,啐了一口,嬌嗔地離開了書房。
九月初九,天高雲淡,陽光明媚,難得的好日子,青龍城已經變成了歡樂的海洋,由於城剛建好,
還沒有遷入一名百姓,因此士兵可以從容地控制場面,每一個路口都有隊列整齊的士兵隊看守,四
處遍插旌旗,更顯得軍威雄壯。
東門外,狼牙的四萬新銳騎兵組成兩個長方陣,分置左右兩側,中央留下一條二十丈寬的通道,所
有賓客都必需從方陣中走過才能進城,一是為了彰顯軍威,二是為了使登基大典更隆重。
「諸位,前面就是青龍城。」夜寒領著眾多賓客一起來到青龍城外。
「嘩!」站在小山頭的賓客們都被城外如密雲般的騎兵陣驚呆了。
屈顯武心頭咕咚一聲沉了下來,騎兵如螞蟻一般,數之不盡,這種陣勢若在草原上一起奔跑,是何
等的威勢。
夜寒瞥見眾人眼中都有懼色,心中暗笑,催馬下山奔向通道。
走入兩軍之間的通道,賓客們的感覺更加強烈,整齊的馬隊就像兩堵高牆,而他們則是淹沒在巨海
之中的小船,有的人膽小,連腿肚子都嚇軟了,要別人攙扶著往前走。
狼牙早有準備,忽然揮動手中馬刀。
「天龍!」
吼聲如同雷滾九天,嚇得賓客們一個個臉色煞白,舉步維艱,傲氣、豪氣都被打得粉碎。
屈顯武嚇得身子一歪,幾乎要栽下馬身,幸好夜寒在他身側,一把拉住他,笑道:「少公子坐穩
了。」
屈顯武面無血色,心裏早就打起退堂鼓了,寧死強攻雙龍城也不願意與這支騎兵相抗。
夜寒見了這副表情,已略略猜到其心意,知道計策已成功,便不再為難他。
第八章
青龍城的皇宮雖然比不上以前京城的皇宮,卻也氣派不凡,然而玉霞公主住慣了竹苑小舍,再回到
皇宮大宅,反而有些不太習慣。
玉霞公主已提早一天移駕到此,在紫如和夜寒的陪同下祗告天、地、太廟。
葉歆身為皇師,並不入百官之列,沒有打算出現在登基大典之中,但依然隨著玉霞公主一起來到青
龍城的皇宮,陪同公主的是冰柔,紫如負責宮內的安排。
玉霞公主經歷過公主的豪門生活,也經歷過棄婦的淒涼命運,求道之心不在葉歆和凝心之下,對於
皇位毫不在意,登基大典雖然臨近,她卻一如既往,平靜寧和,沒有一絲興奮,也沒有一絲不悅。
看著玉霞公主,凝心和葉歆兩人都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,一心求道,不問世事,尤其是那顆專注
的心,是現在所不能比的。
「她比我們更像修道者。」
凝心見他眼中有歉疚,嫣然一笑,安撫道:「我不後悔,這其實也是一種修煉,只不過她早已經歷
過了,而我們正在經歷。」
葉歆感慨道:「可惜柔兒的想法與我差距越來越大了。」
「這個皇位給誰,難道你沒想過嗎?」
「想過,只是不想現在決定。」
正說著,赤溫匆匆走了過來,道:「公子,夜寒說時辰到了,外面已布置妥當,讓新皇出去吧!」
「知道了,你回去安排,我去請公主。」葉歆轉身走向養心殿,踏入殿門,忽見冰柔與玉霞公主坐
在一起小聲嘀咕,心裏納悶,揚聲問道:「玉霞,都準備好了嗎?」
「師父!」玉霞公主穿著杏黃色龍袍,上面繡著九隻盤龍,各個栩栩如生,頭戴九珠滾龍冠,腳蹬
龍靴,倒也有皇族的氣度。
「不愧是皇室出身,一穿龍袍,氣度就變了。」葉歆暗暗點頭,含笑道:「公主大可放心,我已讓
凝姐姐暗中保護,絕不會有任何閃失,但如有異變,皇上還是應該施展遁術,即使只能把身子隱去
也好。」
「謝謝師父。」玉霞又指著候在牆側的十二名女子,問道:「師父,她們十二個人你甚麼時候帶
走?」
葉歆打量了幾眼,清月國送來的十二名女子都有些姿色,但算不上絕色,比起紫如,遜色不只一籌,
含笑道:「妳們從南面來,辛苦了,遠走異地,想必挺辛苦,我會派人把妳們的父母親接來,所以
不必擔心,先留在皇宮裏做事,日後我自會安排妳們的將來。」
「謝大人。」
紫如走了進來,先向玉霞公主行了一禮,然後望著葉歆道:「使者們都齊了,不過姚跋和劉翎果然
沒有來,看來他們真的不打算出沙漠了。」
「這樣更好,我原想善待他們,既然敬酒不吃,只能讓他們吃罰酒。」葉歆冷冷一笑,轉頭喚道:
「皇上,時辰到了,出去吧!」
「嗯!」玉霞公主溫順地點點頭,在冰柔的攙扶下裊裊走出養心殿。
文武百官和眾多賓客都已在殿中等待多時,見葉歆沒有出現,都感到萬分詫異。
「主公怎麼沒來?」寇子誠不解地問道。
夜寒搖了搖頭,道:「主公意欲退居幕後,說自己無官無職,不便出現在殿中。」
黃延功皺著眉頭道:「主公不會真要歸隱吧?現在可是關鍵的時刻,軍心民心都向著他,若是此時
歸隱,只怕會生出大亂子。」
夜寒苦笑道:「主公的脾性你們應該清楚,他決定的事,旁人是無法阻止的,除非是夫人或紫如姑
娘。如今新帝登位,他更可以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,當然,我相信主公不會現在放手,但
將來就難說了。」
寇子誠小聲道:「我有一計,可安主公之心。」
「哦!寇兄請講。」
「新皇未置夫婿,也就是說膝下無子,我們何不聯名奏請皇上,立夢山小公子為太子,日後繼承大
統,如此一來,主公想走也走不了了。」
宋錢小聲道:「我們要先把太子這個位置爭下來,新皇雖然沒有子女,但難保將來不會有,何況皇
室一門還有許多族人,都有資格爭這個位置,若不早占,只怕將來會有麻煩。」
黃延功一拍大腿,道:「宋大人之言太對了,我們一定要爭,不爭不行,江家那些無能之輩怎配做
皇帝。」
夜寒沉吟道:「只怕主公不會同意。」
寇子誠心念一轉,含笑道:「不必擔心,我們心中有數就行,日後待主公不在府中之時,我們立即
奏請下詔,生米煮成熟飯,主公想再改就難了。」
赤溫笑道:「葉夫人頻繁走動,分明就是有這個意思,我們若不順水推舟,豈不是不知趣?」
「對,對,葉夫人的確有這個意思,小公子聰明伶俐,又有這麼一個好父親,一定能成就大業。」
黃延功大喜,連連點頭附和。
正說著,玉霞公主穿著一身龍袍踏入殿中,四周頓時變得鴉雀無聲。
玉霞公主一身杏黃色的龍袍,上面繡著九團龍,張牙舞爪,栩栩如生,頭上頂著金冠,雖然少了幾
分霸氣,卻添了許多文雅,尤其是那張雪白粉嫩的俏臉,看得在場的人都愣住了。
百官們見證了百年來罕有的一位女皇帝坐上龍椅,心裏像是翻江倒海般動蕩了起來,然而葉歆的手
下大都沒有把她當成真正皇帝,而賓客們也各有所想。
玉霞很平靜,無論面前的人群射出何種眼神,她都坦然面對,雍容華貴、波瀾不驚的氣度,著實折
服了不少人。
「百官叩拜。」紫如揚聲高喝,然後率先伏倒在地。
夜寒雖然覺得有些彆扭,但還是領著百官跪下。
「吾皇萬歲,萬歲,萬萬歲。」
葉歆和凝心隱身站在玉霞身側,看著一切都順利進行,心裏著實感到高興,尤其能以局外人的身分
觀禮,更是令他興奮。
玉霞見慣了大場面,禮儀也十分熟練,雖然第一次坐在至高無上的龍椅上,還是一副平和的神色,
優雅地笑了笑,喚道:「平身吧!」
百官這才爬了起來,望著金碧輝煌的龍椅上的那個倩影,再也無法說甚麼了,皇帝誕生了,無論他
們願不願意,這就是天下的主人,至於背後還有誰,就不是台面上所能說的。
「右相,宣詔吧!」玉霞朝著夜寒嫣然一笑。
「是,皇上。」夜寒從侍官手中接下詔書,緩緩打開看了一眼,端正身姿,揚聲道:「奉天承運,
皇帝詔曰:朕奉先皇遺詔,克承大統,即日起,暫定青龍城為皇都,紫如夜寒分領左丞右相,率領
百官重振天龍皇威,蕩平天下……」
雲氏兄妹和屈顯武等賓客的臉色都變了,一看就知道肅州不日便要舉兵外征,絕不會偏安一隅,而
周邊的這些勢力必然成為目標,是戰、是和、是降,都將是他們所要考慮的。
「龍天行,宋錢!」
「臣在!」龍天行和宋錢躬身而出,恭敬地行了大禮。
「龍天行率部來朝,特封一等靖南侯、武英殿大學士、征南大將軍。宋錢任商使總監。」
「謝主隆恩。」
屈顯武和楊鼓正為此事發愁,雖然他們都不認為龍天行是真心來降,但他敢親自前來,比起屈復清
和曠國雄更有誠意,得到的東西也更多。
夜寒正要往下讀時,忽然愣住了,回頭看了一眼皇帝,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神情。百官見他表情古
怪,都很好奇,伸長了脖子望著夜寒,滿眼期盼之色。
玉霞點點頭,表示詔書沒錯。
夜寒神情大振,捧著詔書大聲讀道:「朕姐孝仁公主,端莊嫻淑,才幹優長,授內大臣之職,總領
宮中事宜,其子葉夢山,蔭封眠月王,世襲罔替。」
殿中一片嘩然,連葉歆都驚得目瞪口呆,這份詔書明明已經擬好了,沒有這部分內容,他作夢也想
不到會多出這段話,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妻子與玉霞之間的密談,立即醒悟是妻子要求的,不禁露出
了苦笑,君無戲言,現在想要收回這段話已是不可能的事,這無疑打亂了他的布置。
紫如同樣大吃一驚,但她的心情與百官一樣,異常的興奮,雖說葉歆不願做官,但她卻不想替外人
效命,現在冰柔母子分別授了官爵,擺明是要逼葉歆留下,除非葉歆捨得放棄他們母子。
屈顯武等外人聽了卻別有一番感受,葉歆自己不出來,卻把妻子和兒子推到幕前,分明是別有所圖,
都不禁感到擔憂,不知他葫蘆裏賣的是甚麼藥。
唯一與葉歆有同樣感覺的只有凝心,她輕輕地牽住他的手,發現他身子在顫,心裏不安,急忙拉著
他離開皇宮,一直奔上了皇宮背後的青龍山山峰。
山頂的勁風呼呼地吹著,彷彿吹奏著萬千海螺聲,遠方的草原被風掀起了陣陣的草浪,有大海萬傾
的感覺,葉歆的心情正如波瀾的草浪,一刻也無法平息。
凝心不知道用甚麼方法才能平復他的心情,只能緊緊地挽著他的手臂。
葉歆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臂,含笑道:「姐姐不必擔心,我沒有不高興。」
凝心柔聲勸道:「別怪冰妹妹,她有她想做的事,讓她做吧!」
葉歆輕嘆道:「我知道她在走動,沒想到這麼快就下手了,這個柔兒真的開竅了。」
「玉霞也不想做皇帝,她當然樂於見到有人能替下她。」
「是啊!沒立太子,只是封了一個眠月王,已是給我面子了。」葉歆向西北望去,遠處山巒起伏,
巍峨雄峻,山後就是茫茫沙漠,千里無人煙,也是他下一步要去的地方,「我也該出去散散心
了。」
凝心柔聲道:「我隨你去吧!」
葉歆凝望著她許久,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答應她,但想到妻兒的安危,最終還是搖了搖頭,道:
「柔兒母子的安危我不放心,銀州的那個邪術高手不知道傷好了沒有,我擔心他會來行刺,有姐姐
在這裏我才能放心。」
「啊!」凝心想起那個令她重傷的邪道,眉尖緊蹙,喃喃地道:「那個人的力量不弱,的確要小
心。」
「我會帶皇帝去,這次旅程要收服劉翎和他們的沙漠軍團,姐姐是世外人,全因我而入世,因此我
不願讓姐姐參與殺伐之事,只能辛苦姐姐留下。」
凝心知道他體貼,嫣然笑道:「下次我再陪你出遊。」
「一言為定!」
登基大典順利完畢,百官皆大歡喜,最高興的莫過於冰柔,不但自己得了內大臣的官位,兒子也成
了眠月王,下一步就是太子了。
但她知道這種先斬後奏的手段分明是不尊重葉歆,心中有愧,一下朝堂就急急忙忙四處尋找葉歆,
而葉歆與凝心在山頂坐了很久才回到皇宮。
冰柔一見丈夫,頭就低下了,戰戰兢兢地走到他身邊,細聲道:「相公,你千萬別生氣,我……」
葉歆緊握著她的手柔聲道:「做妳想做的事吧,只要妳不後悔就行。」
冰柔喜出望外,笑道:「我只是為了我們的兒子。」
葉歆輕嘆道:「官場險惡,波瀾永遠都不會平,妳現在把咱們的兒子推到風口浪尖,他以後要吃不
少苦啊!」
「有你在,不怕。」
「我?」葉歆搖頭道:「我總不能護著他一輩子。」
冰柔沉默了一陣,搖頭道:「我不後悔,我相信夢山有這個能力。」
葉歆知道她望子成龍,眼下熱情正盛,說甚麼也沒有用,微笑道:「我說過了,妳喜歡就好。」
冰柔膩在他身邊,柔聲問道:「相公,你幫我好不好?多教我些事情,官場上還有很多東西我不熟
悉。」
「好吧!」葉歆沒有拒絕妻子,既然她決心已下,與其勸說,不如多教她些計策,不然以冰柔直爽
的性格,一定會遇上很多麻煩。
酒言此時卻剛剛傷癒,凝心的全力一擊何等厲害,他全身的骨頭有一半都折了,躺了一年多才漸漸
康復。
趙玄華幾乎把這名謀士淡忘了,直到他出現在眼前,才想起這位陰險狡猾的謀士。
「皇上,聽說南征大敗?」
趙玄華心裏最不痛快的就是這事,一聽就不高興了,沉著臉不悅地道:「酒大學士,去年南征我軍
收獲了近十萬大軍,還占了天目城,成績已經不錯了,只等大軍重整之後便可以發動第二次南
征。」
酒言搖頭道:「皇上,南邊固然重要,但西面的葉歆絕不是紙老虎,大敵在側,不可不防啊!」
趙玄華見他總是說些喪氣話,聽得很不舒服,但礙於他的身分和能力,勉強忍了下來,淡淡地道:
「武壁疆已經領著大軍坐鎮嘎子河西,應付肅州軍綽綽有餘,不必太擔心。」
「武壁疆不是葉歆的對手,而且我看過軍報,他居然背水建寨,若是被大軍壓制,只有死路一
條。」
「我的四大王將,哪有這般脆弱,何況葉歆被鐵涼壓得喘不過氣來,這些日子一直龜縮在肅州不敢
動,連一次外征都沒有,看來他只想偏安一隅。」
「非也,葉歆此人絕不簡單,他之所以未動,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,也許正儲蓄力量,等我們殺得
焦頭爛額,他再來收漁翁之利。」
趙玄華不屑地道:「到時候我軍兵精糧足,就算他計謀再好也無濟於事,酒大學士,你重傷初癒,
還是先回去休息吧!外面的事有張古他們幫我,不會有事。哼!葉歆還把一個棄婦推上皇位,我看
他也不過如此。」
「那是有遺詔支持的皇帝,依然具號召力,葉歆這步棋絕不是無意走的,小看了他,遲早要吃苦
頭。」
「只怕是酒大學士您吃了苦頭吧?」
「日後自知。」酒言冷笑一聲,甩袖而去。
「這個老東西,甚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嗦!真煩人,被人打成這樣,連膽子也被打小了。」
元亮從帳後走了出來,含笑道:「皇上何必介意,冬季將至,北方的戰事也會停歇,西面有大雪封
路,大軍難行,葉歆即使有心,也要等到明年三月開春之後才能有所行動。」
「你送進宮的那幾位美人實在不錯,有空再找些來。」趙玄華已經開始享受帝王生活,再也不是那
個四處挑撥離間,尋覓機會的小子。
孰不知酒言隱身在側,冷冷地看著這對君臣,知道趙玄華已不堪大用,臉上閃過一絲獰笑,悄然而
去。
大典過後三日,龍天行帶著一行人起程回轄地,葉歆親自送出十里。
草原已開始變黃,時而吹來的大風撥弄著滾滾草浪,葉歆和龍天行並肩漫步在草地上,邊走邊聊。
「公子請回,天行期盼著能在龍溪城相見。」
「嗯,若西面順利,明年必定發兵東征,先取銀州草原區,後年大概就有機會撲擊龍溪城。」
「還有兩年時間,我一定整軍待發,助公子一臂之力。」
忽然,西北方奔來一匹快馬一直衝到兩人的身邊,葉歆定睛一看,原來是岳風,微微有些吃驚,揚
聲問道:「岳風,甚麼事這麼緊張?」
「唷!」岳風衝到葉歆面前勒住坐騎,神色凝重地道:「大人,大事不好,據報劉翎意欲與紅烈勾
結,偷襲我南部草原。」
「甚麼!」葉歆大吃一驚,沒想到紅烈先下手了。
「大人,要緊嗎?」龍天行擔憂地問道。
葉歆默然不答,低著頭沉吟片刻,道:「天行,我就不送你了,一路順風。」
「天行告辭。」
龍天行剛想上馬,葉歆忽然又道:「叫宋錢回青龍城,我有事要他去辦。」
「是。」龍天行見他神色凝重,不敢多問,應了一聲,甩鞭奔去。
不一會兒宋錢坐著馬車趕到,一見葉歆便問道:「公子,有甚麼事嗎?」
葉歆反問道:「那裏有人可以替你嗎?」
「放心,人都安排好了,否則我也不會到青龍城來。」
「好,你現在隨我回去,我有大事要做。」
第九章
葉歆不是官員,也不想壞了官場的規矩,因此從不入朝堂議事,任何意見只讓紫如代言,再由妻子
這個內大臣支撐,雖然麻煩了一些,卻是為了日後有退身之階。
朝堂上出現了奇怪的現象,決策者變成了三個女人,但玉霞不願上朝,因此朝會由紫如和夜寒主持,
但有冰柔在座,紫如又是葉歆的代言人,因此變成了兩個女人主事。
葉府的宅子在青龍山山腰,居高臨下,西望懸河走廊,東望大草原,北靠高山,南眺懸河,風景如
畫,美不勝收,葉歆原不喜歡張揚,但實在太喜歡山上的風景,因此就住下了。
夜寒等官員接到情報都趕到這裏等待,因為這是大事,沒有葉歆說話,誰也不敢擅作主張。
眾人見葉歆領著宋錢和岳風走來,都起身相迎。
葉歆擺了擺手,笑道:「諸位大人不必多禮,我現在只是白衣,怎比諸位老爺!」
「大人說笑了。」眾人都笑了,緊張的氣氛也隨之化解。
葉歆打量了幾眼,搖頭道:「你們來我這裏還穿著官服,似乎不太合適吧?」
眾官員都愣住了,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,再看著葉歆的打扮,的確有些唐突,都有些尷尬。
「不說笑了,說正事吧!」葉歆笑了笑,望著夜寒道:「事情我知道了,你是右相,應該已有腹稿
了吧?」
「劉翎和姚跋此次沒來,說明他們根本不理會我,自然也會在意紅烈,如今答允紅烈讓路,定然別
有目的,我們都猜不透,商量之後,都覺得該從北面的姚跋入手,免得南北受敵。」
葉歆點頭道:「分析得很合理。」
夜寒見他不發表個人意見,繼續說道:「雖然沒有甚麼把握,但還是應該派遣使者前往丹絡面見姚
跋,希望能說動他,另一方岳風領軍留守汗爾軍塞,嚴密監視沙漠方面的動靜,如有任何風吹草動,
立即撲殺。」
岳風道:「這事我可辦到。」
「另一方面,狼牙的新軍要分出兩萬人,做為遊軍,助岳風守土,直到解決問題為止,不過這樣一
來,東面的事情難免會受到影響,只是天馬草原是我們的根本,不能有半點差錯,緩緩圖進吧!」
寇子誠點頭道:「右相這是老成持重的作法,十分穩妥,只是大軍被這麼牽制著,何時才能結束,
恐怕還是得再想其他的辦法。」
夜寒道:「我也知道,只是軍力有限,首尾難顧,可惜龍天行自顧不暇,否則由他進入銀州草原倒
是一個不錯的方法。」
紫如瞟了葉歆一眼,道:「龍天行那裏已是險中求存,現在斷然不能抽兵。」
狼牙輕輕捶了捶小桌,憤恨地道:「劉翎這個渾蛋,像隻老鼠一樣躲在沙漠裏,真是可惡。」
「大家別吵了,難道都忘了來這裏是幹甚麼的?」紫如笑著朝葉歆努了努嘴。
夜寒一拍前額,笑道:「失禮,失禮,我們把主公撂在一邊,自己倒吵了起來。」
葉歆正捧著茶碗,微微一笑道:「大典完畢,我打算出去遊玩一番。」
眾人聽得愣住了,這話似乎與剛才的話題一點關係也沒有。
「聽說沙漠風光不錯,我想去看一看。」葉歆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。
「主公要親自去丹絡!」夜寒首先醒悟,忍不住驚叫一聲,其餘的人也都嚇呆了。
紫如和冰柔早知此事,並不感到奇怪。
葉歆一臉輕鬆,微笑道:「聽說那裏有金山銀山,我雖不是貪錢的人,倒也想見一見天下最富的地
方。」
夜寒憂心忡忡地道:「主公若能親自去丹絡固然是好,只是太危險了。」
「我身無長物,又是一介布衣,姚跋就算吃了我也沒甚麼好處。」葉歆笑了笑,眉尖突然一挑,
「何況我還有一個魔的外號。」
眾人恍然大悟,相視一笑,都明白葉歆早有安排,用不著他們費心,然而心剛剛放下,葉歆的一句
話又令他們大吃一驚。
「皇上也該巡視一下自己的領地了,我打算請皇上去沙漠看看。」
「甚麼!」所有人都嚇得跳了起來,滿眼驚愕地望著葉歆,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紫如和冰柔都不知道葉歆要帶皇帝出遊,同樣感到十分愕然。
「相公!」冰柔忍不住輕輕地喚了一聲。
葉歆似乎早就料到這種反應,微微一笑道:「姚跋不是普通將軍,他有沙漠天壁,強攻幾乎不可能,
只有用計,但我只不過是一名皇師,沒有皇帝,皇師不過是一個名號而已,並沒有太多說服力,若
是皇帝去,倒可以一試。」
夜寒緊張地道:「這是否太危險了,萬一姚跋抓住皇帝威脅,可就麻煩了。」
「放心吧!只是幾個遊客,沒有皇帝。」
葉歆語氣雖然平和,卻透著執著和堅定,夜寒知道無法阻止,轉頭望向紫如。
紫如皺了皺眉,問道:「要派多少人護駕?」
葉歆微微一笑,指著宋錢道:「我會隨他的商隊進入沙漠,皇帝身邊也不必多派人手,只要一名侍
女就夠了。」
眾官面面相覷,都覺得事情太危險,出了任何差錯都非同小可,只是誰也不敢再勸,都琢磨著如何
安排得更好一些。
「主公,還是小心為上,萬一出了事,我們可擔當不起。」
葉歆淡淡地道:「你們也不必準備甚麼,免得泄露行蹤增添危險,一切就當甚麼也沒有發生。」
紫如看著在座的人,暗暗搖了搖頭,心道:「這些人只會坐立不安,誰也不敢放心。」
「大家不必太擔心,雖然我不會動用朝中的一兵一卒,但北方是樸哲的控制區域,有他助我可保萬
無一失,且他麾下坐擁四萬族兵,不是普通人能戰勝的。」
眾人這才想起樸哲,心頭的大石漸落。
「進入十月,天馬草原又是冰雪封境,鬼方也不例外,相信壓力不會太大,即使他們敢深入草原,
實力也會大打折扣,你們只要小心應對,開春前不會有大礙,這幾個月我想辦法奪取丹絡,有了這
條通道,大軍就可以直搗雪狼關,把紅烈封死在懸河,逼他投降。」
「大人所言極是,若真能如此,我們便無後顧之憂,只是累大人受苦,我們心裏不安。」
「你們不必把此行當成是辦事,我只不過是想偷個懶,出去逛兩天而已,你們只當沒有我這個人,
一切都按朝廷的章法辦事,如此一來才能有穩健又有效的體制,否則還是我一言堂,只怕那些剛上
任的言官們不放過我。」
「他們敢!」狼牙瞪起了眼睛。
葉歆朝他笑了笑,又道:「總而言之,這次丹絡之行勢在必行,你們各自回去吧,我若離開也不會
通知你們,免得驚動太多人。」
眾人見他一再堅持,雖然不情願,也只能同意了。
葉歆看著妻子道:「夫人,妳有甚麼事不明白,就問紫如和夜寒,他們會教妳,要記住妳的身分,
只是個內大臣,只能管宮內事務,皇帝不在,妳不必太費神,尤其是軍務政務,自會有兩位宰相和
六部處理,不要擅自插手,也不能隨意妄為。」
「知……道了。」冰柔有些尷尬,沒想到丈夫在別人面前數落自己。
葉歆怕她再誤大事,當眾叮囑妻子,同時也是說給別人聽,一是妻子出任內大臣的事本已出乎意料,
不能讓她把大事攪了,否則後果難料,再者他雖然退居幕後,但這些人依然看著他的臉色行事,如
果不叮囑,妻子的話也會變成命令,他實在不願過早見到這一幕,至於即使日後有甚麼變動,那也
只是後話。
「好了,大典已過,將軍們也該回去備戰了,其他人各回衙門,新衙門剛設立,有不少事要處理,
別誤了正事。」
夜寒等官員雖然不情願,但也只有無奈地離開了,私下裏卻打算為葉歆和皇帝安排更好的保護。
紫如不願自置府第,因此也住在這所別院之中,以她的身分地位和影響力,自然也不會有人說她。
想到葉歆一個人要深入虎穴,她心裏像火燒似的,即使有樸哲相助,這次旅程也不會太平,她憂心
忡忡地問道:「公子,怎麼突然要把皇上帶去?這不是為自己增添危險嗎?」
葉歆知道如果不說明白,她們都不會放心,含笑解釋道:「皇上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,她已經
學會了遁術,可以隱身,一旦遇到危險可以消去身影,普通人見到這種情況,哪裏還敢動手?我之
所以帶她去,就是要她使用遁術,從而給姚跋強烈的震撼感,讓姚跋知道皇帝不是普通人,想殺他
易如反掌,如此一來,他才會乖乖地投過來。」
兩女恍然大悟,難怪葉歆如此有信心,原來有這事做保障。
「公子,你打算甚麼時候起程?」
「我已讓宋錢去安排,今夜就起程。」
「今夜!」冰柔戀戀不捨地望著他道:「這麼急嗎?」
葉歆握著她的手,柔聲道:「妳既然一心想做官,只能留在這裏,丹絡事關重大,除了我沒有人能
去,何況現在我已不在官場,朝中的一切都按章程來辦,我在不在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。」
「可是──」
「官場就是這樣,有得必有失,這次我誰也不能帶,皇帝雖然會去,但我也未必會讓她進入荒漠,
一切還要看丹絡內部的情況。」
紫如張了張嘴,很想陪著葉歆前去,但她現在已是左丞,位極人臣,身負重任,不能隨意離開,更
不可能做為侍女隨侍在葉歆身側。
葉歆卻知道這還是一步險棋,皇帝的道術只能隱身,而他自己暫時能施展的也只有遁術,其他的雖
然有所領悟,但事務繁忙,一時間還無暇確認,只盼著出巡途中能有小成。
當然,若有凝心相隨,便可萬無一失,但酒言的威脅仍大,只能把凝心留下來,雖然他很討厭這種
威脅感,但眼下還脫不開身去殺酒言。
「妳們繼續理事吧,我去見皇帝,打點一切。」
望著離去的身影,冰柔和紫如覺得葉歆整個人輕鬆了許多,彷彿卸下了重擔,然而她們的內心都有
一種莫名的失落感,似乎葉歆從此不再屬於朝廷和官場。
「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嗎?」凝心還是不放心。
葉歆含笑道:「姐姐別擔心,我一定會平安回來。」
凝心嘆道:「你的靈術還要修煉,那是依靠生命力修煉出的力量,不知道會不會損命,若是像上次
一樣就麻煩了,還是讓我幫你吧!」
葉歆為難地道:「柔兒母子的安危比我重要。」
「路是她選的,難道我也要一輩子守護她?」
葉歆沉默了,半晌方道:「姐姐的愛惜之意,弟弟感激,只是柔兒母子的性命遠比我重要,若是為
他們而死,沒甚麼可惜的。而且路途無聊,我正好趁此機會修煉,應該不會有事。」
凝心聽得動容,默默地點點頭。
皇宮並不算太大,玉霞不需要理政,只在御花園一側修煉道術,原來的十二名侍女也隨同在側,而
清月進貢的十二名女子則被安置在側宮。
「師父,凝姐姐!」
玉霞如同以往一樣,看到兩人便興奮地衝了過來,沒有絲毫皇帝的架式,在她的心裏,面前這兩人
如同親人一般,比皇位重要多了。
葉歆問道:「準備好出行了嗎?」
「嗯!隨時都可以起程。」玉霞笑著點點頭。
葉歆沉聲道:「這次恐怕有些危險,讓妳走一趟實在有些過意不去。」
玉霞嫣然道:「師父放心,我一定苦練遁術,相信很快就可以遁行了。」
「好!宋錢安排的商隊已在城中,約好了今夜起程。為免引起他們騷動,一會兒我和秋劍先出宮去
找宋錢,入夜後凝姐姐再帶妳出宮。」
「是!」玉霞嫣然一笑,回頭喚道:「秋劍,快去準備,晚上我們就出城。」
「是。」
玉霞望著凝心,笑問道:「凝姐姐真的不去嗎?」
凝心默默地點了點頭。
玉霞挽著她的手臂,俏聲問道:「姐姐很想去吧?不如求一求師父吧,他不會不答應。」
「我求過了,他不肯。」
「師父也太狠心了,把仙子姐姐冷落在這裏。」
凝心捏了捏她的俏臉,含笑道:「我們可不是妳想像中的那樣。」
「是啊!我和凝姐姐幾乎可以心靈感應,見與不見,沒甚麼區別。」
葉歆和凝心相視一笑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夜漸濃,皇宮裏很暗,因為是女皇帝登位,所以皇宮內連太監也沒有,除了那十二名宮女,其餘都
是女僕,人數也不多。
葉歆和秋劍在黃昏時分已出宮會合了宋錢的商隊,玉霞也在凝心的幫助下從容地離開皇宮,兩人一
直出了城門,在城北二里外的大道與商隊匯合。
商隊頗大,單是載貨的馬車就有二十五輛,上面還放著各種貨物,有五十匹駝貨的馬,還有七十名
車伕和馬伕,身上穿著厚厚的棉衣,背上插著鋼刀。
商隊的領隊是俄巴老人,一名五十七歲的老人,頭髮、眉毛都已斑白,眉頭的皺紋也很密,一看就
知道飽經滄桑。
此外還有三輛馬車,玉霞、宋錢和葉歆各乘一輛。
葉歆早已打量了玉霞一番,今日的她穿著玉色繡花小襖,外罩狐皮大氅,頭戴絨帽,腳蹬粉面花鞋,
一副富家小姐的打扮,沒有人能看出她就是新登基才三天的皇帝。
俄巴老人問道:「公子,這位小姐就是要等的人?」
「是啊!」葉歆點點頭,喚道:「秋劍,扶小姐上馬車吧,我們該起程了。」
玉霞抬眼望去,一輛小巧精美的小馬車在不遠處停放著,車身是木製,外面包了一層牛皮,牛皮的
外面再包著一層綠絨錦布。
俄巴老人打量了玉霞幾眼,皇家血脈,天生就有一種貴氣,再加上修道者的清雅之氣,因此整個人
看上去很舒服,讓人不由自主地肅然起敬,不敢造次,他拉著葉歆問道:「這麼嬌貴的小姐要到冰
天雪地去,實在太辛苦了。」
宋錢笑道:「是啊!不過沒辦法,馬車是特製的,保暖很好,沿途只要不露宿荒野,應該會好一
些。」
俄巴老人拍著胸脯道:「東主放心吧!這條路我走了幾十次,除非遇上突發的事情,否則不會有大
麻煩。」
「我當然相信你的能力,上車吧!」宋錢拉著俄巴老人登上了自己的馬車。
隨著俄巴老人一聲令下,偌大的商隊浩浩浩蕩蕩地向北方駛去。
第十章
車輪滾滾,馬鳴蕭蕭,商隊如同一條長蛇在茫茫的草原上行走。
葉歆身在其中,感覺與以往都不一樣,回想人生的旅途,總是有人陪著,先是冰柔,京城裏是紅緂,
進入銀州後是紫如,之後又是凝心。
「原來我從來都沒孤獨過。」葉歆望著天邊的一塊孤雲,默默地念叨著。
「公子,路還長著呢,你坐回馬車吧,走著太累了。」俄巴老人笑著勸道。
「沒甚麼,老人家,下一站是去哪裏呀?」
「雲湖。」
「哦!」葉歆想起當初謀算高清、高虎父子的事情,不勝唏噓。
「您還是上車吧!」
葉歆笑道:「不必擔心,進入沙漠之前,這條路絕對太平,放心走吧!以後連沙漠通道也會很太
平。」
「希望如此,這樣生意就好做了!」俄巴老人笑了笑,轉身朝後面揮手叫道:「快跟上,掉隊被狼
吃了可別怨我。」
「您走過幾次?」
俄巴老人道:「好多次了,以前難走,因為要經過很多部族,有的和善,有的兇狠,第一次來只帶
著三分之一的貨回去,那次可真是大幸啊!現在好多了,全是您的功勞啊!」
葉歆笑道:「您老又忘了,我只是個書生,名叫辛野。」
「對,對,我該死,又說錯話了,我們上車!」俄巴老人拉著他坐回羊氈馬車。
由於商隊帶了不少貨物,因此行程較慢,葉歆也並不著急,樸哲已先一步往北去,只要與他匯合,
一切就可無恙。
俄巴老人問道:「公子,車帳裏的那位小姐是您的家人嗎?」
「她?」葉歆笑了笑道:「是我徒弟,我教她學文。」
「哦!我見她國色天香,還以為是您的小妾呢!」俄巴老人沒見過皇帝,不知道馬車裏竟是天龍皇
帝。
「別亂說,壞別人清白可不好。」
「呵呵,我不會多說。」
宋錢見他們聊得高興,也移了過來,三人便聊起了商經,倒也興致盎然。
走了兩天,葉歆一行人來到雲湖。
這是一片非常美麗的地方,西面是山,山上有眾多溫泉,溫泉水加上雪水聚集在山峰東面的窪地上
形成了一個很大的湖,湖邊又被茂密的針葉林包圍,恍若世外仙境。
雲湖東南有個小鎮,叫雲湖鎮,由於地勢較北,因此並不算太繁華,卻是很重要的商路,前往丹絡
的商隊必經此地,然後再往臥牛城,只是冬天太冷,冰雪封境,商路也會中斷,只有少數人為了賺
錢才會冒險行走。
九月中雖然還沒有大雪封路,但天氣已經開始轉冷,不少商隊都想趕在雪天到來之前做今年最後一
次生意,因此雲湖鎮也熱鬧了起來。
「這裏原本是莫鷹的老巢,打理的倒是不錯,可惜送給我了。」葉歆指著鎮子笑道。
玉霞看了看,嫣然道:「真是個好地方,感覺好舒服啊!」
「是啊!」俄巴老人笑道:「今天就在這裏歇腳,明早再起程,湖邊和山上有不少溫泉,可以解除
疲勞,還能治病,你們可以去泡泡。」
「好啊!」玉霞活脫像是個小女孩。
宋錢沒想到皇帝竟是這樣,既是新奇又是納悶,拉著葉歆小聲問道:「皇上怎麼是這樣?你沒弄錯
吧?」
「皇上性格活潑開朗,沒甚麼不妥呀!」葉歆笑了笑道:「進鎮吧!」
宋錢盯著玉霞,怎麼也無法把她與皇帝聯繫到一起,晃著腦袋喃喃自語。
鎮裏的房屋不多,大都連著帳蓬,中間是黃土路,停放著許多馬車和貨物,還有不少人站在大街上
交易,空地上則聚集了很多車伕,十分熱鬧。
「公子,東主,我去安排客棧,你們稍候片刻。」
葉歆笑道:「我們現在是商隊的成員,自然要聽領隊的。」
「公子可別折殺我。」俄巴老人叫停車隊,然後往街尾的一間客棧走去。
宋錢看了鎮子,點頭道:「這裏很不錯,附近有山有水,也許有些特產。」
葉歆知道他腦子裏盡想著買賣,不以為意,轉頭看著玉霞問道:「累了吧?」
「不累,挺好玩的。」玉霞嫣然一笑,小聲問道:「師父,這裏有官軍嗎?」
「沒有,但臥牛城以北的地區已全權交給了樸哲,他應該安排了部族的士兵守衛。」
「哦!」
葉歆小聲叮囑道:「一路上會和這些商隊打交道,妳最好少露面,也要小心,這些都是粗人,有甚
麼衝突只會動拳頭,因此少惹事為妙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
正說著,俄巴老人又走回來了,含笑道:「都辦好了,你們隨我去吧,貨車自會有人打理,不必擔
心。」
「嗯!」
在俄巴老人的帶領下,一行人踏入一間名叫天湖的客棧,整間店都是用木頭建成,後面還有一片帳
蓬區,讓不同生活習慣的人都有合適的居所。
「俄巴,今年怎麼帶女人來了?不會是老來入花叢吧?哈哈!」一名酒客笑著調侃道。
秋劍柳眉倒豎,右手迅速移向劍柄,但手指剛觸及劍柄就被葉歆按住了,葉歆用眼睛示意她不要輕
舉妄動。
俄巴老人眼睛一瞪,罵道:「死酒鬼,別說胡話,這位是客商的家眷。」
「是這個病鬼的?」酒鬼醉眼朦朧地看了看葉歆,又灌入了一口酒。
俄巴老人歉然道:「公子,這醉鬼喝酒了就胡說八道,別理他,我們進去吧!」
「嗯!」葉歆便徑直向通往帳蓬區的門走去。
身後忽然有一群人走了進來,吆喝道:「快上酒菜,再要五個帳蓬。」
葉歆不經意回頭瞥了一眼,眉尖一皺,喃喃地道:「他居然還敢出現!」
領頭的男子不是別人,正是被趕進沙漠的莫鷹,一身灰色的布衣,頭上包著頭巾,一副草原牧民的
打扮,一眼望去很難認出他,葉歆只是從聲音以及大致的樣貌判斷出來。
莫鷹大大咧咧地坐下,粗魯地道:「都坐下,吃完了休息,明天早上趕路,媽的,真是累死了。」
葉歆見到他出現,知道姚跋也有行動,心中一動,忽然拉著玉霞主僕急步走出後門。
宋錢跟在後面,邊走邊問道:「公子,甚麼事這麼急?」
葉歆沉聲道:「外面出現一個重要人物,我要去看看,你們去帳蓬休息,暫時別出來。」
宋錢等人見他神色凝重,都不敢多問,在俄巴老人的引領下往自己的帳蓬走去。
葉歆見四下無人,遁身回到大堂。
莫鷹依然在座,手裏拿著一條羊腿狼吞虎咽地啃著。
「老大,族人被遷走了,我們怎麼辦?」
莫鷹哼了一聲,憤然道:「還能怎麼辦?想辦法找就是了,沒有族人,我們回來也沒意思。」
「這裏往南就是臥牛城了,老大,我們是不是該往東走?」
「蠢貨,臥牛城消息眾多,一問就知道族人在哪裏,要是一個一個找,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,萬一
族人被遷出天馬草原,我們更難找到。」
葉歆心裏暗暗稱讚樸哲辦事得力,把莫鷹的族人移走,莫鷹歸來就必須深入境內,這樣便更多機會
抓他。
「姚將軍讓我們來收拾舊部,是不是有甚麼大計?」
「嘿嘿,管他想幹甚麼,反正我們現在有他支持,手上又有雄厚的資金,買通幾個小部族綽綽有
餘。」
葉歆冷冷一笑,莫鷹的出現正中他的下懷,之前還在考慮如何得到姚跋的資料,現在有莫鷹在,只
要將他活捉,就可以得到許多有用的資料,只是眼下沒有士兵。
葉歆沉吟了片刻,心念一轉,計上心頭,悄悄地退了回去。
玉霞正與秋劍站在帳口張望,見葉歆出現,急忙問道:「師父,有甚麼大事嗎?」
葉歆望著秋劍道:「秋劍,妳和我走一趟,有事要妳幫忙。」
「我?」秋劍詫異地看著他。
葉歆點頭道:「嗯,我要抓一個人,不想驚動別人,妳的武藝不錯,能夠應付了。」
「好啊!」秋劍一直都是侍女,難得有機會做事,顯得格外興奮,提著佩劍就門外走去。
葉歆領著她登上二樓,站在欄杆旁指著莫鷹一桌道:「看到那七個人嗎?其中最高大的就是他們的
首領,也是我要抓的人,我不怕他們本事好,只擔心他們會逃。」
「七個?我們兩個人能行嗎?要不多叫幾個來。」
「放心,按我的話去做,一定沒有問題。」葉歆拍拍她的肩頭,把一張紙條塞到她手裏,小聲叮囑
道:「把紙條給他,甚麼也不要說,但要假裝神神秘秘,讓他猜疑。」
「明白了。」秋劍一點也不害怕,拿著紙條往樓下走去。
葉歆往下張望了一眼,含笑離開了。
秋劍笑臉迎人地走到莫鷹身邊,拍了拍了他的肩頭,隨手把紙條扔到他的懷中,然後轉身就走。
莫鷹正在喝酒,嚇得被酒嗆著了,正想破口大罵,回頭一看,卻是位妙齡少女,纖腰烏髮,姿色不
錯,不禁愣住了,又看見懷裏的紙條,神色有些茫然。
旁邊的人開始起哄了,「老大魅力無窮啊!連漂亮姑娘也會自動遞條子。」
「老大,上啊!別辜負了美人垂青。」
莫鷹原本還有些疑心,在眾人的哄鬧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,拿著紙條看了一眼,笑道:「後帳,嘿
嘿,她約我去後帳。」
「一路辛苦,也該享受一下美人香了,老大,你要是不去,我去了。」
「去你媽的,老子沒上,誰敢動手!」莫鷹兩眼一瞪,隨即笑著站了起來,道:「你們慢慢喝,等
我樂完了再回來繼續喝。」
走出後面,面前是一大片帳蓬,他張望了一眼,發現綠裙少女正慢慢地向前走,還不時地回頭看一
眼,心裏頓覺癢癢的,淫笑一聲,急步跑了過去。
秋劍見他追來,暗暗罵了一聲「色鬼」,然後撩帳走入葉歆的帳蓬。
不一會兒,莫鷹興沖沖地撲了進來,嘴裏還大叫著「小美人,我來了」。
「別動!」秋劍冷笑一聲,手中明晃晃的長劍迅速架上他的脖子。
莫鷹也是多喝了一點,加上色迷心竅,這才衝了過來,此時頸部被冰涼涼的劍身一激,整個人頓時
清醒了,驚叫道:「小娘子,我們無怨無仇,妳要幹甚麼?」
「我們有怨有仇!」葉歆笑著出現在他身後,右手挾著一枚銀針,輕輕地刺中莫鷹的麻穴,他雖然
不會點穴,卻會針炙,兩者道理相同,效果也一樣。
莫鷹覺得全身麻軟,撲通一聲摔倒在地,但神智依然十分清醒,心裏大叫上當。
秋劍一腳踏中他的胸口,劍尖指著他的鼻子斥罵道:「色膽包天,活該倒霉。」
葉歆含笑道:「秋劍,先消消氣,我會懲罰他。」
莫鷹這才看清葉歆的面貌,腦子嗡的一聲,一片空白,求生之心徹底消失了,本已無力的身軀軟軟
地躺倒在地上。
「我們又見面了,老兄別來無恙。」葉歆笑著走到氈床上坐下。
「你……你怎麼會在這裏?」莫鷹看著他就怕,連聲音嚇得發顫。
「我去找你的新主子,想不到你卻先來了,正好,你帶路吧!」
莫鷹嚇得臉色煞白,驚慌失措地叫道:「葉大人,我該死,我不是人,您大人有大量,就饒了我
吧!」
「哦!你不願回丹絡,難道還想到大牢裏住兩天?」
莫鷹心念一轉,如何也不敢說出姚跋的安排,於是大聲叫道:「我寧可坐牢,也不回去,姚跋會宰
了我。」
葉歆有些驚訝,但思索片刻就明白他在說謊,卻沒有揭穿他,問道:「惹惱了新主人,嘿嘿,你的
本事不小啊!說吧,到底是為了甚麼?」
莫鷹假裝面露尷尬之色,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才把事情說清楚,說自己進入丹絡後投入姚跋的麾下,
姚跋見他做過族長,也算是能人,所以也重用了他,讓他出任總管的職位,沒想到他竟然與姚跋的
小妾勾搭成姦,結果被姚跋發現,他連夜帶著人逃了出來。
秋劍只覺得噁心,哼了一聲道:「大人,這種小人,勾引別人妻子,實在混蛋,殺了算了。」
「別!」
葉歆略加思考後冷冷地道:「殺他太便宜,這麼好的禮物,我可不想放過。」
「不,大人,小的願做牛做馬,您千萬別讓小人回去,姚跋會剮了我。」說到剮字,莫鷹整個人彷
彿虛脫了一般,滿頭大汗,全身無力。
「這就看你的表現了。」
「是,是。」
「我問你答,錯了一句,我一定剮了你。」葉歆兩眼一瞪,兩道寒光如利劍般刺向莫鷹。
莫鷹哪還敢不答應,連聲應允。
「好!你在丹絡日子不短,又做過姚跋的總管,知道的一定不少,把丹絡的情況說一遍。」
莫鷹眼睛一亮,知道葉歆在打丹絡的主意,涎著臉笑道:「如果我說了,算不是立功之人?」
葉歆知道他貪婪,不以為然,淡淡地道:「如果說得好,我讓你在丹絡的金山裏挖十天十夜,再讓
你回部族去。」
莫鷹大喜過望,他見過丹絡的礦山,每次想到,心裏就有強烈的貪念,但礦山被姚跋牢牢控制著,
只能看著眼饞,現在聽說能挖十天十夜,怎能不心花怒放,一想到將要成為巨富,再也掩飾不住心
中的狂喜,興奮地道:「大人的大恩大德,小的一定盡心去辦。」
「好了,快說吧!」葉歆暗暗冷笑,這種小人除了恩將仇報,不會有第二種選擇,也不期待他能辦
到甚麼,只是想套出消息而已。
莫鷹整理了一下思緒,娓娓說道:「丹絡那裏實在是太富了,姚跋家用的全是金銀器,從來不用別
的,甚至連院牆也用金銀礦石修建。」
「這些我不需要知道,我要知道他的為人、心意、軍力和權力配置。」
「這個人沒甚麼大不了,守著祖上傳下來的寶地,每天就知道摟著女人,媽的,十八房小妾還不夠,
聽說每天都會從各地重金買女人回來。」莫鷹越說越恨,既是不屑,又是妒忌。
「好色!嗯,富家子弟的通病,沒甚麼大不了。」
「不過他的軍隊倒是不弱,因為都是重金打造的,有駱駝軍團、騎兵團、沙漠之鼠,還有武士隊,
又花錢把幾乎所有的綠洲都圍住了,一是怕沙暴,二是限制外人自由活動,因為你如果不進城,就
得不到水源,沒有水源也就只有死路一條。」
葉歆皺了皺眉,這一點正是進攻最大的難題,不過也是敵軍的弱點,因為敵軍的城與城之間必定缺
乏聯絡,若有大軍包圍,消息很難傳出去,只要有辦法攻入城,就可以甕中捉鱉。
「總兵力大約在八萬左右,分布在六十八個綠洲城裏。」
「六十八個!」葉歆驚訝地看著他,若是八萬人分布在六十八個綠洲城裏,每個城的駐軍並不多,
他們憑藉的大概就是沙漠天然的力量。
「沙漠之鼠永遠坐鎮京,這支奇兵行動極快,可以在七天之內趕到任何一個綠洲城,若是正規軍,
最快也要二十天。」
葉歆倒吸一口涼氣,早就聽說過沙漠之鼠的威名,沒想到竟是如此迅捷,如此一來,強攻丹絡幾乎
不可能了。
「大人若想攻丹絡,只怕不容易,除非有內應,否則大軍一進入沙漠就會被發現。」
「紅烈沒有動靜嗎?」
「紅烈?好像派人來過,不過姚跋好像正娶新妾,沒見使者。」
葉歆微微一笑道:「好了,你休息吧!」說罷給秋劍使了一個眼色。
秋劍一腳踢暈了莫鷹,不解地問道:「公子,這種人早該殺了,你怎麼會答應他去金礦挖十日,又
讓他回部族去。」
葉歆輕笑道:「這種人我怎麼放過,去金山挖十日不假,不過他一個人徒手去挖,能挖多少呢?至
於回族更簡單,讓他回去再死也沒甚麼大不了。」
秋劍呆了呆,忽然抿嘴笑道:「大人可真狡猾,不過對付這種人就該這麼做。」
「好了,妳把他捆上,再把俄巴老人叫來,把這個人交給他,告訴他這是要犯,不能放,他知道怎
麼做。」葉歆踏出帳蓬,走向客棧。
在俄巴老人的安排下,數十名馬伕迅速抓捕了莫鷹的黨羽,一併送入帳蓬。
第十一章
次日早上,葉歆一行人正想上路,剛踏出客棧,一隊騎兵忽然趕到門口,帶隊的正是樸哲的大將巴
巖松。
「參見……」巴巖松瞥見葉歆,跳下馬就想行大禮,卻被葉歆一把拉住。
「有話到我的帳裏說。」
「是!」巴巖松受封總兵之職,已是武二品的官員,對葉歆格外敬重。
走回帳中,巴巖松瞥見地上七名被綁著的人,詫異地問道:「他們是誰?」
「你仔細看看。」
巴巖松彎下腰把莫鷹的頭扳過來一看,驚叫道:「是他!」
莫鷹一直被綁,早知不妙,此時看到巴巖松,更是嚇得面如死灰,自己這條小命只怕是保不住了,
但手腳被綁,連嘴巴也被堵上了,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。
葉歆微微一笑,指著地上七人道:「莫鷹自投羅網,昨日被我抓住了,正想找人處置,既然你來了,
就交給你,其他六個都是他的同黨。」
「好啊!我們早就想抓他了,沒想到他居然送上門來了。」巴巖松大喜過望,轉身朝帳外喚道:
「把人抬到牢房裏關起來。」
幾名族兵抬著莫鷹等七人離開了。
巴巖松躬身道:「大人,樸哲大哥讓我們來護送,他正趕往草原邊城古馬城,為大人先做準備,另
外已向部族召集二萬騎兵隨時待命,只等大人一聲令下就可以出征。」
葉歆滿意地點點頭,含笑道:「樸大將軍真是太辛苦了。」
巴巖松笑道:「哪裏,我們老大當了大將軍,又成了天馬侯,全靠大人的協助,身為臣子,自然要
為君王分憂。」
「沙漠附近沒有甚麼異變吧?」
「沒有,只有些來往的商隊,沒有任何事情。」
「好!你找人幫俄巴老人的商隊加快行程,我們先趕到古馬城,免得夜長夢多,莫鷹也帶著,他也
許會是個很有用的工具。」
「大人放心,我已安排好了,只要大人方便,我們隨時都可以上路。」
「嗯!」
葉歆走到客棧把事情告訴俄巴老人,讓他和巴巖松走,而自己則與宋錢以及玉霞主僕坐著馬車往北
趕。
古馬城,漠北的邊城,人口不多,西出二十里就是沙漠,是通往沙漠的必經之路,這些年商貿繁榮,
為這裏帶來了不少的生氣,城裏也繁榮了。
葉歆來到這裏已是九月底,由於地勢較北,天氣已十分寒冷,當他們進城之時,天空飄起了第一場
雪,紛飛的雪花洋洋灑灑,鋪天蓋地往下飄,透著一絲冷峻和清雅,顯得分外迷人。
樸哲得到消息,親自來到城外二里處迎接,見馬車來到,立即迎了上去,恭敬地道:「參見大
人!」
葉歆跳下馬車,笑道:「現在該叫我公子了,你才是大人。」
樸哲笑道:「大人也罷,公子也罷,心裏都是那個人,沒甚麼區別。」說著他忽然愣住了,眼角瞥
見馬車中走出一名妙齡女子,披著厚厚的紫貂大氅,頭戴兔絨小帽,嬌態可人,乍看上去就像個出
遊的小姐,但細看之下才認出是皇帝,連忙行禮。
「地方不對,免了吧!」葉歆一把拉住了。
樸哲看著大道上往來的商隊,知道葉歆擔心泄露皇帝的行蹤,因此只欠了欠身道:「參見皇上。」
玉霞嫣然一笑道:「不必多禮,其實你心裏的皇帝是師父,因此行不行禮也無所謂了。」
樸哲從未與她交談過,被話一擠,整個人漲紅了臉,不知如何應對下去。
葉歆哈哈一笑道:「咱們這位皇帝可不尋常,你不必介意。」
玉霞望向濛濛雪花中的西方,問道:「樸大將軍,這裏往西就是沙漠了嗎?」
「是。」
玉霞略顯興奮,俏聲道:「我只去過沙灘,沒見過沙漠,聽說很美,細碎的沙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,
我真想去看一看。」
樸哲見她天真可愛,完全沒有皇帝的威嚴,詫異地多看了幾眼,如果不認識她,任誰也不會想到這
個笑容甜美的女子竟是皇帝。
葉歆笑道:「進城吧!這裏太冷。」
頂著漫天雪花,樸哲與葉歆邊走邊談。
「情況你都知道了吧?」
「嗯!不過我只有兩萬人,敵軍有八萬,只怕寡不敵眾。」
「放心,我不是讓你去攻丹絡,而是去攻雪狼關。」
「雪狼關!」樸哲赫然止步,驚愕地看著葉歆。
「不必太吃驚,要攻雪狼關就必須借道沙漠,正是因為這一點,我才會把目標鎖定在丹絡沙漠。」
「難道大人想說服姚跋?」
葉歆輕笑道:「無非是威逼利誘二途,姚跋不是將才,只是個享受先人餘蔭的蛀蟲,即使有八萬大
軍,沒有帥才也於事無補。」
樸哲皺著眉頭道:「只是他坐擁大軍,又有巨額財富,只怕不會聽勸。」
葉歆忽然問道:「這裏大雪紛飛,沙漠的情況如何?」
「丹絡更應該叫荒漠,大部分地區都是石漠,只有少部分區域是沙漠,因此也會有大雪封境的情況
出現,不過那裏的氣候更惡劣,暴風雪能把馬吹走,所以冬天幾乎沒有甚麼人。」
「也就是說丹絡不像鬼方那麼缺水?」
「嗯!這裏的綠洲的確較多,大概是因為融雪水而形成,冬天的雪不少,但荒漠裏沒有植物,無法
生火,只能吃雪解渴,一兩天可以,日子長了,誰也活不下去。」
葉歆默默地走了一段,眼前漸漸出現古馬城的城牆,含笑道:「進城再說吧!反正冬季將至,紅烈
也不敢強行進兵,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解決丹絡。」
雪下得不大,到了傍晚時分就停了,古馬城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。
葉歆一行人沒有進入官衙,而是被安置在一座大宅裏,樸哲擺下酒宴,為他們接風洗塵。
「參見皇上。」廳中無外客,樸哲不敢忽視君臣之禮,納頭便拜。
「平身吧!」
樸哲領著眾人坐在下手,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皇帝,都被玉霞的形象驚愣住了。
葉歆見了眾人的反應,舉杯站了起來,含笑道:「大家冒著大冷的天前來,辛苦了,皇上不勝酒力,
我替她敬各位一杯。」
「公子客氣了!」樸哲領著眾將舉杯還禮。
葉歆沾了沾口,隨手放下酒杯,含笑道:「天寒地凍,草原上的人都應該在家裏過,行軍打仗的確
很辛苦,不過這一戰若是成功,沙漠裏的金銀便會源源不絕地運出來,到時候你們的族民都會過上
富足的生活。」
「好啊!」將領們很清楚沙漠裏的財富冠天下,聽了這番話,都知道葉歆在暗示賞金,無不興高采
烈,連聲頌讚。
樸哲問道:「公子,你打算甚麼時候起程?」
「等商隊到就上路,大約還有個四五天。」
樸哲沉吟道:「大軍集結需要些時日。」
「不急,這種環境行走,只怕要一個月才能到丹絡,然後再打點走動,只怕要到十二月才能有個眉
目,若是不順,也許還要在那裏過年呢!」
樸哲又皺起眉頭,憂心忡忡地道:「這是不是太危險了!」
「雖然危險不小,但只要處事小心,當可無誤。」
樸哲瞟了一眼玉霞,小聲問道:「我只是不明白為甚麼要把皇帝帶去,這豈不是更加危險?」
葉歆沉聲道:「帶皇帝去也是無奈之舉,她留在宮中雖然不必處理政務,但朝中的官員難免會受到
影響,我帶她出來是要讓官員熟悉新的朝廷、新的制度和新的理事環境,日後即使皇帝和我回去,
他們也不需要再把我們兩個的立場考慮進去。」
樸哲驚問道:「莫非公子你真要抽身?」
葉歆苦笑道:「妻子和兒子都在,想跑也跑不了,只是不想要官名,有麻煩自然要幫,沒麻煩就可
以過兩天清閒的日子,以前事事都要親自打點,實在煩不勝煩。」
樸哲有些明白,又有些不明白,但感覺到葉歆對權位沒有一絲留戀,身在高位竟能毫不猶豫地捨棄,
這種胸懷著實讓他敬佩不已。
「當然還有一個原因,姚跋雖然看不起外人,但他們祖先都是天龍之臣,有皇帝在,說服力更高,
若是能把丹絡全部抓到手裏,有兵有財,效用極大,你的大軍也會減少損失。」
「哦!原來如此,公子實在太辛苦,也是我們這些人無能之故。」
「其實我只不過想出來吸幾口新鮮空氣而已,一點也不辛苦。」葉歆哈哈一笑,「沙漠裏金山銀山,
說不定這次能發一筆大財。」
宋錢湊趣道:「外面流通的白銀有三成來自丹絡附近的銀礦,黃金也占了兩成,若是把這片地方弄
到手,我們都變成大財主了,每人弄幾十萬兩花花也不是難事。」
廳中一片哄笑,氣氛越發輕鬆了。
翌日天晴,玉霞想逛街,便叫上了葉歆和秋劍,宋錢因要去拜訪當地的商會,因此沒有同行。
由於下雪後道路有些泥濘,因此不少商隊都停了,也有許多商隊初到,因此城裏的酒館、客棧都很
熱鬧,三人走了半天,最終也走入了一間茶館喝茶。
「喂,聽說新皇帝在青龍城登基了,是真的嗎?」
「你不知道?」
「我在綠洲裏待了半年,外面的事一點也不清楚,只是聽進去的商隊們說的。」
「遺詔出現了,繼位人是玉霞公主,京城裏那個皇帝是假的,這裏才是真的。」
「哦!原來如此,真是沒想到啊!」
「這個葉歆可是個人物,放著皇帝不做,硬是把到手的龍椅讓給了當今皇上,這是何等胸襟啊!」
秋劍和玉霞捂著嘴噗哧一笑,都盯著葉歆。
葉歆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,市井傳言又多又亂,他一向認為只能左耳進右耳出。
玉霞俏聲笑道:「師父,他們都在誇你呢!」
葉歆搖頭道:「一會兒說出難聽的,妳就高興不起來了。」
玉霞呆了呆,眼光偷偷地又瞟向說話的客商。
果然,一名商人喝得滿臉通紅,口沫橫飛地說道:「我倒覺得葉歆傻,乾脆娶了公主不就行了,到
時候誰做皇帝都一樣。」
玉霞俏臉飛霞,啐了一口,鼓著腮幫子罵道:「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。」
葉歆笑道:「聽到了吧,這些人的話只能聽了就忘,要是真的記在心裏,能活活把人氣死,我讓妳
們別來,妳們偏要來,也許還有更難聽的呢!」
一陣數落說得玉霞噘起俏嘴。
「嘿嘿,你道他不娶,我看龍榻早已夜夜春夢了,一個妙齡少婦,沒了丈夫,葉歆要是沒得到好處,
哪能乖乖地把皇位讓出,說不定咱們這位新皇帝主動引郎入宮闈,這才從葉歆的手裏搶到皇帝的寶
座。」
「這……」玉霞氣得要哭。
「太氣人了,怎能這樣說?這是污蔑。」秋劍氣得要拍桌拔劍,卻被葉歆按住了。
「玉霞,妳雖然一心修道,但對這些閒言碎語還是聽不入耳,要想達到凝姐姐的層次,還是要心靜
才行。」葉歆嘆了一聲,苦笑道:「我現在牽掛太多,想靜都難。」
「是嗎?」玉霞若有所思地望著他。
秋劍噘著嘴怨道:「公子,你的脾氣也太好了,這種話實在太難聽,要是我,早就氣得吐血了,這
分明是敗壞名節,公……皇上的名節可不是小事。」
葉歆輕輕一笑,道:「天下最難管的就是人這張口,其實比這個更難聽的還多的是呢,只不過妳們
沒聽到罷了,玉霞,妳沒事吧?」
玉霞捧著腮發呆,沒有任何反應。
秋劍見她神色古怪,連忙扯了她的衣服,小聲勸道:「別生氣了,不值得。」
玉霞微微笑道:「我不會生氣,師父說的對,想一想的確沒有必要動怒,我是個棄婦,想必外面早
有許多傳聞,若是每次都動怒,日子也沒法過了。」
葉歆撫掌笑道:「悟得妙啊!比我這個師父還快,看來以後妳做我師父吧!」
玉霞抿嘴笑了起來,片刻後忽然問道:「師父,你真能悟嗎?」
葉歆突然啞了,神色變得十分古怪,眼中無神,目光呆滯,木然地看著桌上的茶杯,半晌說不出一
個字,心裏卻如翻江倒海一般。
是啊!我真能悟嗎?柔兒放不下,孩子放不下,凝姐姐,紫如,緂妹,還有這麼多朋友,他們有任
何危險都會讓我放不下,我是不是離修道越來越遠了呢?
他忽然迷惘了,留在人世間越久,所牽扯的關係就越多,要棄之而去的阻力也就越大,他開始擔心
會自然被淹沒在無限的人際網中。
玉霞第一次見到葉歆這副模樣,眼神空洞,目光呆滯,彷彿陷入了思緒的深淵,心中感到極為不安,
若不是她的一番話,葉歆也不會變成這樣。
「悟,也許能吧!」葉歆忽然苦笑了一聲,拿起茶碗一口喝光。
玉霞擔心地問道:「師父,你沒事吧?」
「沒事。」葉歆站了起來,眼角瞟向說閒話的那伙商人,微笑著走了過去,朝在座的六人拱了拱手,
「幾位說的挺高興,能否讓小弟也見識一下。」
由於他戴上帽子,蓋住頭頂,顯不出兩鬢的白髮,加上一身商人的打扮,因此商人們都認不出他,
只當是名小商人。
「這位爺是……」
「在下辛野,南邊來的,隨商隊學習做生意,見幾位老哥談吐不凡,特來求教。」葉歆揚首喚道:
「伙計,這桌酒算在我的帳上。」
一番恭維說得滿桌的商人都很高興,一名穿著褐色衣服的商人笑道:「老弟太客氣了,都是跑長途
的客商,都是自己人。」
葉歆面帶誠懇,含笑問道:「小弟正要去丹絡,聽說幾位爺都是老手,不知能否指點小弟幾招?」
「還是請陳財東說吧!」
陳財東是個圓胖子,小眼睛,高額頭,留著一把短鬚。
「老弟呀!丹絡只是最大的一個綠洲,那片荒漠比你想像的要大多了,裏面一共六十八個綠洲,分
布東西南北,最北的幾乎與冰原連在一起,因此走的路也不一樣,而且荒漠沒有明顯的道路,一不
小心就會迷路,萬一遇上風暴或是流沙,你的小命就難保了。」
「多謝指教,看來真要小心一點。」
陳財東見他誠懇,熱心地道:「雖說難,但只要雇一名嚮導,應該沒有問題,至於人事的問題就要
靠你自己去解決,老弟,你到底想去哪裏?」
「我也不太清楚,大概會去逛逛幾個主要的綠洲。」
「這可不容易,荒漠難行,不像草原,有的時候還會遇上惡劣的天氣,沒有半年,如何也走不
完。」
葉歆含笑道:「我有的是時間,逛一逛沒甚麼。」
陳財東搖頭道:「其實不是每個綠洲都值得去,去幾個礦山附近的綠洲城就行了,那裏才是發財的
地方。」
第十二章
葉歆忽然露出憂色,沉吟道:「聽說裏面不按王法處事,我實在有點怕。」
「這倒是不錯,不過只要你小心,不去招惹別人,再給點好處,還要交稅,把這些事辦好了,應該
不會有事。」
葉歆微微一愣,詫異地問道:「哦!還要另外交稅嗎?」
陳財東笑道:「當然,進入每個綠洲城都要交稅,說是甚麼水稅、食物稅,這也無可厚非,荒漠裏
水最重要,交點錢喝水也是應該!」
葉歆沉聲道:「這筆稅金可不少啊!」
「嗯!的確不少,所以一定要做大買賣,不然會虧本,不過裏面物價很高,運貨進去利潤很高,而
金銀價很低,因此挺划算。」
「聽說裏面的軍隊很兇。」
商人們都點點道:「軍隊可惹不起,遇上管得嚴的還好,遇上兇的只能認倒霉了。」
一名商人朝秋劍、玉霞二女努了努嘴,小聲道:「老弟,這兩位美人是你的家眷吧?進去後可要小
心啊!曾經有商人帶家眷去,結果女人被搶去送給姚將軍,不過那人倒也換來一車銀子,如果你不
介意就沒問題了。」
葉歆皺了皺眉,從商人們的話中可以看出姚跋的地盤情況十分混亂,也許連他自己也未必能控制所
有的綠洲,然而這也是突破點,若是利用財富引發內亂,可以坐收漁翁之利,而皇帝的作用也增大
了,因為以皇帝之威與各個綠洲城的城主單獨商議,也許可以誘使他們投向天龍。
為了確認,他又問道:「這麼說,裏面各自為政?」
「有這種現象,不過姚將軍還是最有勢力的一個,幾大礦山都在他的掌握之中,其他的城主雖然都
垂涎三尺,但沒有實力也只能徒嘆奈何。」
葉歆的腦子裏一直在轉,幾套方案的雛形迅速在腦中浮現。
一名白袍商人好心地道:「有一點你要記住,千萬別和士兵發生衝突,就算家眷被搶,也只能認
了。」
「謝了,各位慢慢吃,在下還有事,先走了。」葉歆心裏已有打算,笑著拱了拱手,慢步走回原位。
「怎麼樣?」
葉歆皺了皺眉,眼角瞥了秋劍一眼,沉聲道:「看來這次行動的危險度極大,秋劍,妳最危險,還
是別去了。」
「我?」秋劍呆了呆,抓著他的手猛搖頭,「不,皇上去,我怎能不跟去?」
「她有自保能力,妳雖然有些武藝,但還是太弱了,我看就留在樸哲這裏吧!」
秋劍滿心不願意,但葉歆說得很誠懇,完全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,哀求的目光隨即望向玉霞。
玉霞也捨不得她,但是她現在只能隱身,連遁行都做不到,更別說保護別人。
葉歆猶豫半晌,忽道:「這樣吧,妳們兩個都留下,我和宋錢先去查探一下內部的環境,若是需要
妳們,再回來接妳們,雖然時間上遲了一些,但妳們用不著冒險,我也可以安心一些。」
「師父!這樣好嗎?」
「丹絡是虎狼之區,年輕女子進去太危險了,我很擔心。玉霞,妳在此苦練,若是學會遁行,勝算
將會更大。」
「我知道了,師父放心,我一定專心苦練。」
「樸哲這個人絕對信得過,妳們也不必回青龍城,就留在這裏,免得臥牛城的人胡亂猜測,影響民
心。」
二女知道他決心已定,何況這種安排對她們而言並無壞處,因此欣然答應了。
回到宅內,葉歆立即把樸哲找來,並把二女的事情托付給他。
樸哲雖然對於這項決定有些詫異,但他絕對信任葉歆,爽快地應道:「公子放心,我既然是天龍之
臣,皇上在此,自然會全力護駕。」
葉歆拍拍他的肩頭,沉聲道:「計劃也許有變,如果荒漠內的勢力是一盤散沙,我也許會選擇逐個
擊破,因此我可能會要些士兵,先取其中一個綠洲做為據點,不知這古馬城裏現在有多少士兵?」
樸哲略加思索了一番,應道:「城中已有三千人。」
「好!」葉歆沉吟道:「若有三千兵馬,暫時也夠了,你讓他們日夜守在沙漠邊緣,我的信一到,
立即發兵。」
「樸哲明白,公子一切小心,我會利用商隊探查消息,如有意外……」
「如有意外,你也不許輕舉妄動。」葉歆一口截斷了他的話,然後從懷中掏出雪竹簫,正色道:
「只要見到有人送這東西回來,你立即進兵,否則就算是我死了,也不許動一兵一卒。」
「是!」
三日後,俄巴老人的商隊終於到了,修整一天,第二天早上葉歆便隨著商隊起程進入荒漠。
踏入茫茫荒漠,葉歆深深地體會到生命的渺小,一眼望去全是漫漫石漠,連棵草都沒有,只有凜冽
的北風呼呼地吹著,如冰刀般割得臉疼,滿是寂寥和蕭條。
「老人家,第一個綠洲城是哪裏?」
「第一站叫芒野城,算是荒漠的入口,傍晚時分大概就能到達,那裏和古馬城差不多,所以不必擔
心。」
「哦!應該有不少駐軍吧?」
「說對了,那裏是第三大駐兵城,好像有五千人。」
「五千人!」葉歆心裏盤算著,一旦事情到了非要武力解決不可的時候,拿下這五千人就是成敗的
關鍵,而且要不動聲色,不放走一個報信的人。
宋錢忽然道:「公子,既然這裏是商人的天堂,不如讓我去試試吧,也許用商戰比兵戰更有效。」
葉歆愣了愣,驚訝地望著他,沒想到他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。
宋錢笑嘻嘻地道:「這裏太富了,一想到金山銀山我就心癢,這次帶了不少貨來,還有些錢票,資
金上不成問題,也許可以想辦法控制幾個綠洲的商貿,如此一來,就算不派一兵一卒,也能建立據
點。」
葉歆眼睛一亮,宋錢此話的確有見地,若是能用無形之手控制綠洲城,比大兵壓境更有效、更省力,
還不容易被發現,一舉數得,沒有任何理由不答應。
想著,他含笑道:「宋錢,這計不錯,你再籌劃籌劃,選一個更合適的綠洲城。」
宋錢大喜,興奮地道:「這種大顯身手的機會,我一定全力去拼,絕不會放走任何商機,何況俄巴
老人來了很多次,雖然只是做買賣,但了解的事情也不少。」
俄巴老人含笑道:「東主放心,我一定全力支持,想不到我臨老居然得到這麼一個揚名的機會。」
「你們的能力我放心,我們先進芒野看看,也許可以取得一些有用的消息。」
芒野城,整座城被高大的城牆圍得像鐵桶一般,遠遠望去就像一個灰色的大罩子扔在大地上。整座
綠洲城只有東西兩個城門,一旦進攻,只要堵住兩個門就可以斷絕城中與外界的聯繫。
「公子,這裏很大吧!」
葉歆讚嘆道:「的確很大,想不到姚氏一門做了這麼大的工程,姚氏的祖先的確是能人。」
「這座城把整個湖都圍起來了,再加上周圍的綠洲,面積比外面的一個縣還要大,裏面甚麼都有,
有田有林,有鐵匠鋪,有工具鋪,還有許多商人運來的貨物,是個不錯的城。」
「哦!」葉歆聽聞湖在城中,頓時領悟了其中利害,大軍行到這裏,只有城裏這麼一個水源,如果
不能克城,大軍只能活活渴死。
宋錢羨慕地道:「若是能有這麼一座城做為領土就好了。」
葉歆哈哈一笑道:「這還不容易,事情若成,回去就讓皇帝把這座城賜給你做封地,只要別嫌冷就
行。」
宋錢大喜,連聲叫好。
走到東門,門口站著一隊士兵,穿著打扮都不像天龍正規軍的士兵,頭上戴著氈帽,上面點著一顆
銀星,身上是精細的鎖子甲,手裏持著明晃晃的長槍。
葉歆只看一眼,就不禁倒吸一口涼氣,心中暗暗驚嘆道:「這分明是最上等的盔甲,連守門的士兵
都穿有這種裝備,其餘的士兵就更不用說了,若是強攻城池,只怕死傷極重。嗯!唯有從內部分裂,
才能更好地對付這種軍隊。」
一名軍官慵懶地坐在高椅上,手指著進城的商隊叫道:「進門的準備好稅金,別讓我們費事。」
俄巴老人小聲道:「公子放心,他們甚麼也不會查,只要交錢就行。」
「嗯!」葉歆也不想在這種地方惹事,坐回馬車裏閉目養神。
「每人十兩,一……二……」
葉歆撩開車簾看了一眼,士兵倒不算太兇,表情有些麻木,連看著銀子也沒有太大的反應,只是機
械式地收錢。
「好了,走吧!下一批。」
木製的車輪又發出吱吱的聲音,商隊緩緩進入芒野城。
一進城,面前就是一個密密麻麻的住宅區,街道寬廣,地上鋪著細碎的小石子,完全看不出是荒漠
中的城市。
「好熱鬧啊!」宋錢是天生的商人,一眼掃過便知道了城中的繁榮度,而芒野城的大街給他留下了
極深的印象。
俄巴老人含笑道:「這裏不如丹絡富庶,那裏可不比外面的大城市差,甚至更加金碧輝煌。」
葉歆走下馬車,平整的街道,整齊的建築群,兩側繁盛的商鋪,還有街上不斷出現的馬車和行人,
都深深地吸引著他,地上雖不說一塵不染,但給人一種很乾淨的感覺。
宋錢走過無數城鎮,眼光也十分獨到,一見這片商業區,臉上就露出了笑容,點頭讚道:「這個城
的城守一定是個能人,把這繁華的大街打點的如此整齊雅緻,卻又不破壞商貿氣氛,有機會要結識
他一番。」
「的確不錯。」葉歆雖然沒有從商業的角度思考,但也同樣讚賞城守的能力。
俄巴老人含笑道:「要不我陪公子和東主走走,讓他們去客棧。」
葉歆對這個小國似的城池很感興趣,笑道:「有勞了。」
「我們先到商鋪去看看吧!」俄巴老人領著他們走向賓客雲集的長街商店區。
在俄巴的帶領下,三人首先來到街中心的一間衣帽店,店面雖然不大,但貨物種類卻很多,貨架上
琳瑯滿目,無論是衣料的種類、顏色、樣式,都十分豐富,竟與舊京城的商店相若,宋錢看在眼裏
尤為感嘆。
店主是個青年,大約二十歲左右,身邊還有一名四五十歲的伙計幫著,見客人上門,熱情地上來招
呼。
「幾位爺面生,是第一次來吧?」
俄巴老人問道:「顏青兄在嗎?」
青年驚問道:「您認識我爹?」
「我是俄巴,你這裏的綢料有一半是我提供的,半年前來過。」
青年眼睛一亮,笑容更盛,熱情地道:「原來是俄巴老人,小姪顏洛我一直在外學商,接掌店鋪才
一個月,所以沒見過您,剛才招呼不周,請您見諒。」
宋錢拿了幾件衣服看了看,點頭讚道:「顏兄,你這裏打理的不錯呀!」
「這位是?」
「他是我的東家,姓宋。」
顏洛喜道:「原來是宋財東,稀客,稀客。」
忽然,一頂小轎在門外停了下來,轎裏走出來一名少婦,眉清目秀,身上披著一件名貴的紫貂大氅,
滿頭珠釵,神色間有些傲氣,身邊還有兩名丫鬟陪著。
顏洛臉色一變,告了聲罪後立即迎了上去。
「顏洛,我要的金絲披風做好了嗎?」
「城守夫人……小的實在……」顏洛支支吾吾,面露難色。
葉歆和宋錢對視一眼,心裏都很驚訝,想不到這位年輕的少婦就是城主夫人。
只見少婦柳眉倒豎,插著腰罵道:「居然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成,真是沒用,從明天起你這間店別
開了。哼!我們走。」說完氣沖沖地鑽入轎子。
顏洛面如死灰,神情呆滯,愁得幾乎要哭出來。
葉歆給宋錢使了個眼色,宋錢心領神會,走上來扶著他,好意安撫道:「顏兄別急,此事也許還有
轉機。」
顏洛苦笑道:「哪還有轉,她的話就等於命令,明天就是不關門,我們一定都要完蛋。」
「難道沒有辦法嗎?」
「唉,資金周轉不靈,沒辦法購入金絲,我去求她寬限幾天,卻被士兵轟了出來。」
宋錢心念一轉,忽道:「不如這樣吧,你把店賣給我,然後加入我的商隊,等事件平息後我再把店
還給你。」
葉歆一聽就知道他已經開始走第一步棋了,暗暗點了點頭。
「真的嗎?」顏洛大喜過望,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「雖然第一次見面,但我們已是老客了,有難幫一幫也是應該的,何況我正想在這裏開店,難得有
這麼好的鋪子,我又怎麼會不答應呢?如果還有懷疑,我們可以立下契約,借你這塊寶地生財。」
「太好了!」顏洛興奮地跳了起來。
葉歆和宋錢相視一笑,針對姚跋勢力的戰鬥從此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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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:2005.07.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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