浙江学刊 ( 双月刊) 1998 年第 1 期 ( 总第 108 期)

重评陈亮历史地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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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《陈亮与南宋浙东学派研究》读后感

姜 鹏

南宋浙东学派的功利主义思想是中国思想史上 济、
军事 、
教育 、
人才 、
史学等思想及英雄人格论 。
专
的一朵奇葩 。
在当时尖锐的民族矛盾下 ,道学家们空 著突破了以往的旧有陈说 , 以大量无可辩驳的史料
谈着道德性命理气之类的问题 。
而以吕祖谦 、
陈亮 、 证实陈亮不仅仅是过去人们所说的政治思想家 、
文
叶适诸人为首的浙东学派却以其独特的思维提倡经 学家 ,还是一位有卓越贡献的教育家 、
史学理论家和
世致用的学问 , 主张从经史百家 、
礼乐兵刑 、
典章制 有远见卓识的军事谋略家 。
度以至舆地边疆 、
水利农田等等都应“通其委曲 , 以 值得指出的是 ,方先生专著的出版 ,在其诸多的
求见诸事功”。
希望以此来达到恢复中原的夙愿 。
一 意义中有着一个不可忽视的现实意义 , 当今的中国
时浙东学派声名大震 ,与朱子理学 、
陆氏心学争衡一 改革开放方兴未艾 ,正是敞开国门走向世界的时候 ,
隅。
其中的陈亮 ,是反对理学家们空谈道德性命最力 也正是最需要讲究功利的时候 ,为民族求功 ,为人民
的一人 。 谋利 。
值此之际 ,借鉴陈亮及其他浙东学派思想家们
对陈亮与浙东学派研究的意义是勿庸多言的 。 的功利思想为当今事功之所用 , 无疑是有重大意义
此项课题自六十年前何炳松先生撰《浙东学派溯源》 的 , 而方氏的著作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
开其先声 ,近十几年来学术界对其的研究尤为活跃 。 来学习 、
批判这一中国历史上极具光辉的功利主义
但学者们探讨的重点多集中于有关人物的学术体 思想 。
笔者在此想重点谈谈陈亮的历史评价问题 。
系、
理论思想等具体问题 ,较少注意到对该派作整体 陈亮有着热烈的爱国情怀 , 面对片片飘零的残
上的综合考察 。
直至最近方如金教授主笔的《陈亮与 破山河 ,满怀故宫离黍之悲 。
为了实现恢复中原的志
南宋浙东学派研究》一书出版后 , 方弥补了这一缺 向 , 陈亮奋书《酌古论》, 又五次上书宋孝宗 , 慷慨陈
憾。
方氏自一九六七年始着手研究陈亮与南宋浙东 辞 , 言尽振国之策 。
他愤怒地疾呼 “
: 一日之苟安 , 数
学派至今整整三十年 。
这本代表着如金先生三十年 百年之大患也 ,”高唱“义利双行 ,王霸并用”之论 ,反
研究成果之结晶的著作对六十多年来中国学术界关 对迂腐“醇儒”们不切实际的空谈 。
从中我们可以看
于陈亮和南宋浙东学派研究很好地作了一次总结 , 到一个爱国思想家高尚的政治理想 。
同时又提出了一些新的观点 , 在总体上取得了创造 同时陈亮又是一个颇具才情的文人 《
。宋史》本
性、
突破性进展 ,从而把陈亮和南宋浙东学派的研究 传称他“议论风生 ,下笔数千言立就 。
”所传《龙川词》
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 , 堪称该项课题研究史上的一 存词七十四首 “不作一妖语
, ,媚语”《
。艺概》说他“与
个里程碑 。 稼轩为友 , 其人才相若 , 词亦相似 。
”的确不错 , 始终
该书将陈亮和南宋浙东学派置于历史过程中进 忘不了国家中兴 、
王师北渡的陈亮 ,想吟的是故都难
行全面的 、
实事求是的考察和拓展 。
首先是探讨南宋 见 , 感慨的是壮志难酬 。
“正消魂又是 , 疏烟淡月 , 子
浙东学派的社会环境和学术背景 , 浙东学派的学术 规声断”( 陈亮《水龙吟》) 。
一句“子规声断”道尽国破
思想渊源 、
特点 、
历史地位 , 以及浙东学派三个分支 家亡的悲凉沧桑之气 。
金瓯已缺 , 壮怀难伸 , 跌宕之
学派的概况 。
其次是理清陈亮与金华学派 、
永嘉学派 气溢于言表 。
的关系 ,陈亮在永康学派的地位等 。
再次是全面探讨 故此 , 作为爱国思想家和文学家的陈亮是为历
陈亮的生平经历和各种著作 , 陈亮的政治 、
哲学 、
经 来的学者们所承认的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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 然而人们疏忽了 , 陈亮的思想是一个整体的系 肃的比较研究 , 最终提出了陈亮同时还应是一个史
统 ,他的政治理想不是言之无物的空洞理论 ,而是包 学家 、
教育家的观点 。
含着他针砭时弊的军事策略和兴国兴邦的实践活 方著第十章从陈亮史学思想的形成 、
内容及评
动。
陈亮的《酌古论》臧否人物 , 品评古迹是“考古人 价三个角度阐述了作者自己对陈氏史学思想的看
用兵成败之迹”而成 。
而其《中兴五论》则是站在朴素 法。
而第十一章则从陈亮教育思想的形成与发展 、
主
唯物主义立场上 , 吸取了历史上和当代抗金斗争的 要内容 、
理论与现实基础等三个方面分析了陈亮如
实际经验 , 并结合当时宋金双方形势全面论述了中 何能成为一名教育家的资本 。
两章内容占用史料翔
兴图强的政治和军事主张 。
文中要求改革时弊 ,并提 实 ,分析时逻辑严谨 ,最终得出了科学的结论 。
出一条“批亢捣虚 , 形格势禁”的战略方针 , 强调人 陈亮的历史观里充满着唯物主义元气论的进步
谋 , 强调制度 , 强调全局统率局部 , 强调军事斗争服 色彩 。
他认为世界万物以气为本体 ,社会历史的发展
从政治要求等重要原则 。
这些都显示着陈亮具有深 也是由气在起着主宰作用 。
他相信气是运动的 , 有
刻的军事谋略思想 。 盛衰的 ,并论证吴蜀为“天地之偏气”。
主张利用荆襄
遗憾的是 ,以前在评价陈亮时 ,这重要的一环往 之地的新生之气来实现国家中兴 ,恢复中原 。
虽然这
往被遗漏掉 ,而方如金先生的《陈亮与南宋浙东学派 样的立论有易于滑入唯心主义泥坑的危险 , 但作为
研究》则独以其敏锐的眼光捕捉到了这一重要的信 一种鼓舞民族信心 、
收复失地的思想武器却是不无
息。
在该书第八章中 , 作者以丰富的史料 , 详尽地阐 裨益的 。
陈亮的史学思想还存在着历史循环论 、
英雄
述了陈亮的军事思想 , 为陈亮加了“军事谋略家”的 史观等缺陷 。
方先生在其著作中指出 “
: 不管怎样 ,他
冠冕 。
实乃发前人之所未发 ,是陈亮研究史上的一大 ( 陈亮) 能发现‘天下已纷然趋于功利而不可禁’的历
创见 。 史发展趋势 ,并能适应形势 ,这倒是每一个思想家对
对陈亮军事思想的论述 , 方著具体从“‘人心不 历史 , 对未来所应作的交待和贡献 。
”( 原书第 274
可惰 , 兵之不可废’用正义战争反对非正义战争”、 页)
“批 判 投 降 苟 安 , 依 靠‘匹 夫 匹 妇 ’, 重 用‘度 外 之 陈亮既痛恨于道学家 、
醇儒们不切实际 ,不着事
士’”、
“寓抗金与改革之中 , 抗金必须‘渐摇撼之’”、 功的空谈道德理气性命 ,又痴心于恢复中原 、
重振家
“正确运用破敌的战略战术是取得胜利的重要保证” 邦的实业 ,倡导着功利主义思想 ,则必然有着他自己
等四个方面展开讨论 。
作者在引文中指出 : 陈亮“在 独立的教育思想 。
而这种教育思想所提倡的培养人
军事思想上有着卓越的建树 。
不仅为当时的抗金斗 才的方法是绝不会与正统的道学家们所相一致的 。
争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, 也为后世历朝的军事活动提 当时理学家们书院讲学之风颇盛 , 陈亮为表示自己
供了宝贵的借鉴 。
今天重读他那‘粗块大脔’的议论 , 讲学主旨的不同 ,乃别立“保社”之名 。
他要培养的不
犹虎虎有生气 ,使人耳目为之一新 。
这是我们中华民 是温文尔雅的空谈君子 , 而是要培养有利于振兴宋
族军事史上一份宝贵的遗产 ,值得我们珍视 。
”( 见原 室、
雪“靖康之耻”的实际人才 。
朱熹的“当穷理修身 ,
书 195 页) 。 学取圣贤事业 ,使穷而有以独善其身 ; 达而有以兼善
“军事谋略家”的头衔 ,陈亮的确是当之无愧的 。 天下 , 则庶几不枉为一世人耳”的思想 , 是陈亮所不
其实侯外庐先生在主编《中国思想通史》时已充分注 敢苟同的 。
正如方先生在其著作中指出的 : 陈亮在长
意到了陈亮的军事谋略思想 ,将其独立辟为一节 ,加 期的教育实践和理论探索过程中 , 他提出了一系列
以精辟的论述 , 并从中总结出了陈亮军事思想的四 关于教育和教学的理论和观点 , 形成了具有朴素唯
个特点 ( 详见人民出版社出版的《中国思想通史》第 物主义色彩的比较系统的教育思想 , 其中有不少内
四卷下册 , 第十五章之第二节“陈亮的军事 、
政治观 容在中国古代教育思想史上具有积极的进步意义 。
”
点”) 。
而作为陈亮研究专家的方如金先生则更是凭 ( 原书第 275 页)
借着三十年苦功之积累 ,充分运用手中掌握的史料 , 总之 , 方如金教授在《陈亮与南宋浙东学派研
给陈亮的“军事谋略家”这一头衔一个明确的说法 。 究》一书中提出的对陈亮的评价 ,即陈亮不仅是我国
这是侯外庐先生及其他诸学者所未提及的 。 历史上杰出的爱国主义思想家 、
文学家 ,而且还是卓
不仅如此 , 方先生又沿着这条思路 , 顺藤摸瓜 , 有成就的军事谋略家 、
史学家 、
教育家的观点 , 是崭
认真地考察了陈亮的史学思想和教育思想 。
经过严 新而又全面的 。 ( 责任编辑 徐吉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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